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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勃自然没有忽视她们对视的一眼,松开老妇的手,转身回去一把抱方瑾下马,牵着她的手走到老妇的面前,笑着道:“阿彩婆婆,她是方瑾,我失踪之时得到了她的帮助才捡回一条命来……”简明扼要地将在大漠的那段经历说出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身边亲近之人能更好地接纳她的存在。
“华国人?”老妇凌利地打量着方瑾,听到加那说皇子要去追杀一名华国女子,怎么追杀变成了带人回来?还是那亲密无间的姿态,对于呼延勃的说辞她本能地有着太多的疑问,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方瑾不禁想要抚额,每一个胡国之人见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华国人?这个老妇打量她的目光让她不太舒服,嘴角抿得死紧。感觉到自己的玉手被人用力一握,微转头看到呼延勃正看着她,这是示意她主动向老妇问好,松开呼处勃的手。
她上前主动行了一个华国之礼,压下心中的不悦,扯扯嘴角笑道:“没错,我是华国人。”这几乎是她与胡国之人打交道必说的一句话。
老妇上前扶起她,那一脸皱折的脸上看不出内心的喜好,“方瑾姑娘,这一路上辛苦了,皇子也多得你照顾,罕珠儿,去给方瑾姑娘安排一个住处……”
方瑾的眉头一皱,这个老妇一见面虽然说话动作都挺客气,但却打算分开她与呼延勃,然后逐个击破吗?她的美目立刻转到呼延勃的方向,他也是这个意思?
呼延勃也没想老妇对方瑾是这样一个态度,上前扶着老妇的手,看着她道:“阿彩婆婆,不用那么麻烦,她跟我住一块就行了。”很快就把话挑明,“罕珠儿,这一路上都风尘仆仆,你领方瑾姑娘先行下去歇一歇,对了,着人烧些热水给她洗一洗,婆婆,我离开这段时日是不是发生了大事……”最后,已是与老妇一道往另一边而去。
老妇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们已经有关系了这不让她吃惊,这种事只要两相情愿就能发生,但是皇子却要与她同吃同睡,并且那关心已经很过态了,这太出乎她的预料了,看来待会儿要问一问安雷这孩子,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面听着皇子的问话,一面却是用眼角看着方瑾离去的背影。“可不是?皇子一失踪的消息传开了,那群从阴山南逃过来的小部落都想占了我们这块地儿,皇子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已经在苦苦支撑,现在皇子回来了,大家也就有了主心骨……”
方瑾感觉到背后如有针芒在刺,嘴角微勾,这老妇的来历她没能弄明白,不好贸贸然行动,呼延勃看似很在意她。想着心事,目光随意看去,大大小小的穹庐林立,洁白的羊群“咩咩”叫着,这一片地区一路走过来水草茂盛,呼延勃倒是有一个不错的聚居地。
其中最大的穹庐应是呼延勃的住处,罕珠儿领着她朝那个方向而去,期间冰冷的目光都放在方瑾的身上,皇子居然带了个华国女子回来,想着就伤心,一张十六七岁的脸上有着敌意。
方瑾没忽略她脸上的敌意,那本来想要向她问几句关于这聚居地之事的打算立刻就收了起来,这个女子是不会敞开心扉说实话给她听的,何必自讨没趣?这一刻,她是那么怀念已故的奈奈,这是她在胡国遇到的最初的温暖。
罕珠儿掀开穹庐的帘子,方瑾跨腿进去,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但是所铺用的皮毛却是最上等的,可以看得出来呼延勃那人虽然不太讲享受,但也绝不会亏待自己,她到那榻上坐下来试试,这皮毛果然够柔软,玉手好奇地在上面摸了摸……
突然,她的身子被人用力一扯,往旁边用力一丢,那动作太快,以至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回过神来,眯眼看着罕珠儿上前将她坐过的地方拍打干净,然后斜睨她一眼,“你这样坐下去会弄脏了皇子的床榻的。”轻蔑地看了一眼方瑾破烂的衣衫,一脸的鄙视,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华国老女人居然还独得皇子的宠爱,不公平,真真的不公平。
方瑾怒极反笑地上前一把推开罕珠儿,身子迅速地摊成大字型睡在那张铺着白色皮毛的床榻上,还故意蹭了蹭,发出一声舒服的声音,“真舒服,好久没睡过像样的床榻了……”
“你……你这个卑贱的华国女奴赶紧给我下来……你你……还用脚蹭,你知不知道这皮毛都是来自羊儿身上最软最柔的一处缝织起来的,一年也做不了多少张,你……”罕珠儿一张脸气得通红,用手指着方瑾控诉,这个女人听不懂人话吗?
方瑾身子一侧,头枕在支起的手上,笑得灿烂地道:“那又如何?你叫罕什么来着,真对不起,我记性有些不好,对了,呼延勃不是吩咐过要你给我备洗澡水的吗?水呢?你还不去?”想要看她示弱举白旗的样子,那这个小姑娘就真的要失望了,年纪小小的,嫉妒心这么强可不是好事哦。
罕珠儿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这个华国女子的态度怎么那么嚣张?没有皇子给她撑腰看她还嚣张得起来吗?现在居然还支使她,真真可恶!
方瑾见她忤在原地并不动,心知这个女子不服气,可这又怎么样?眼眉一挑,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轻抚着床榻上的饰物,道:“去啊,忤在这儿做甚?莫非你连你敬爱的皇子吩咐的话也不听了?我是无所谓了,反正你现在不去给我备洗澡水,得不到好处的是你,呼延勃回来后自会侍候我,我还求之不得呢,对啦,你八成不知道他最喜欢在水里做……哎……”
真是的,她还没有说完呢,这小丫头怎么就走了?真无趣,不就是几句话嘛,这就受不了了?这小姑娘还真得庆幸不是生在华国皇宫,那儿比她这几句话还难听的都有。
罕珠儿满脸通红逃也似地冲出这个穹庐,回头不满地看了看穹庐的布帘,这个讨人厌的华国女奴,凭什么与皇子住在一起?
睡着了的方瑾被人猛力一推,从床榻上掉了下来,摔得膝盖一阵的疼痛,抬头看去,果然是罕珠儿那张怨妇脸,只见到她鼓着腮帮子看着她,粗声粗气地道:“水烧好了。”
“烧好就烧好了,你推我下榻是何道理?”方瑾眼一瞪道。
“你睡死了,我怎么摇也摇不醒你,不推你,只怕你还醒不过来。”罕珠儿睁眼说瞎话,只是看不惯她睡在皇子的床榻上。
方瑾一听,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在说谎,是故意找她的碴才对,“说得倒像是真的有那么回事似的,小丫头,下回说谎打一下草稿,没得让姐姐我笑话你。”
罕珠儿见自己的谎话被方瑾揭穿了,脸上又红了起来,这回是又羞又怒的。
方瑾不去看那小姑娘的神色,而是看了一眼那冒着蒸气的大水桶,胡人不太爱洗澡,一般有需要都是到河里冲洗即可,原本以为他们没有澡桶的,哪里知道是她少见多怪?伸手一摸,水倒是挺热的,这小姑娘倒没有太毒心嘛,她转头看了看站成像竹杆一样的罕珠儿。
罕珠儿被她看得全身发毛,这个华国女奴现在的眼神好可怕,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被她惦记上了,“你……你在看什么?”她底气不足地道。
“你忤在这儿,我如何沐浴?还是你要代替呼延勃伺候我?”方瑾挑眉调笑道。
“你想得美?谁要侍候你?”罕珠儿反唇相讥,抬脚就要走出去,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响起,她一听就知道是呼延勃的,这么快就回来了,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一旁的方瑾,心里快速转动着。
方瑾眼一眯,这丫头在动什么歪脑筋?
呼延勃处理完事情后,惦记着方瑾,急忙回自己的穹庐,罕珠儿那丫头不知可有对她出言不逊?刚想掀起穹庐的帘子时,听到里头“啪”的一声,他迅速地掀起帘子,很快就有一个身影扑向他,冲到他的怀里哭着,“皇子,她欺负我……”
呼延勃下意识地抱住来人,待听清她的声音,忙推开,看到罕珠儿满脸是泪地捂着半边脸手指着方瑾控诉,他皱紧眉头,看向另一边不当一回事正在掏耳朵的方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罕珠儿一面哭着将事情交代清楚,一面朝正欲进来的加那使了个眼色,加那本来对于方瑾就不太感冒,自然配合罕珠儿行事,脚往后一退赶紧去将阿彩婆婆找来,让皇子看清楚那华国女奴两面三刀的嘴脸。
方瑾只是抱胸冷冷地听着罕珠儿莫须有的指责,说她嫌水冷,她的解释她又不听,然后又借题发挥,颐指气使地甩了她一巴掌,还跪下来楚楚可怜地让呼延勃为她做主。
呼延勃的蓝眸看向方瑾,那严肃的脸色看不出情绪为何。
方瑾由头到尾没吭一声,她的黑眸也紧盯在呼延勃的脸上,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她要看的是呼延勃的态度,所以她在一旁如观众一样看着罕珠儿的表演。
戏越来越精彩了,阿彩婆婆以不符合她年龄的速度赶到这穹庐内,后面还跟着一串人,里头的安雷是方瑾认识的,至于其他严肃高大的男人,方瑾还没来得及去认。
罕珠儿一看到阿彩婆婆就起身扑到她的怀里,不停地抽泣,万分的可怜。
阿彩婆婆的眸子很冷地看着方瑾,然后注视呼延勃,“皇子,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华国女子好生无理,才到了我们的地盘一天,就摆出这样的架式,罕珠儿虽是孤儿,但也轮不到她随意打骂,她还没有这资格。”
安雷有些担忧地看着方瑾,阿彩婆婆在他们的聚居地里面有着很大的权威,是能制肘呼延勃的人,看来方瑾是讨不得好了,唉,当初听他的,皇子将这倔傲的华国女子放回去多好。
其他的高大男子都出言指责方瑾,局面完全的一面倒,对于这华国女子他们一听到其存在就不满,抓不到痛脚那就算了,若是能抓到,哪里还容得她猖獗?
呼延勃举起手来示意众人安静,蓝眸看向方瑾,“阿瑾,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方瑾卷着那一络垂下来的秀发道,“如果我说这都是她自己弄出来栽赃给我的,你信不信?”
连问两个信不信,她的目光没离开过呼延勃的那一张脸。
呼延勃知道她的禀性,她没有多大的可能会做这种事,如果她是容不下人的人,也不会帮助安雷他们,但是,他是这一块聚居地的领袖,不能只凭自己的主观行事,脸一沉,“阿瑾,我希望你可以解释清楚。”他将清楚二字咬得很紧。
“皇子,到了这步田地,你还要包庇她?她这样的行为绝对不能宽贷,而且也不能留下她,留下她会是个祸害。”阿彩婆婆施压道。
“没错,阿彩婆婆说得对,这种华国的奸细不能留下来。”众人都异口同声地道。
呼延勃安抚地看了自己人一眼,缓步上前走近方瑾,站在她的面前,背着众人盯着她的俏颜看,“阿瑾,我信你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是你也得将事情的原尾说清楚,你是不是也该体谅一下我的难处?”这番话是他压低声音说的,她什么也不肯说那叫他如何处置?即使有心偏向她,那也得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给他,不是吗?
方瑾内心长叹一声,要他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似乎有些困难,他确有他的难处,这时候她不再置身事外,缓步上前看到阿彩婆婆怀里的罕珠儿正用得逞的目光看她。“罕珠儿,你说这一巴掌是我不满水温而打你的?”
“正是。”罕珠儿不惧方瑾,昂着头道。
“那根本就是你在撒谎。”方瑾突然满脸厉色,她这突然的变脸,让一众原本不将她看在眼内的胡人都瞪大眼睛,这华国女子好强悍的气势,“我根本没有就因水温而找过你碴,还有你所谓我打你巴掌的事情也是子虚乌有之事,你脸上的那一巴掌分明就是你听到呼延勃的脚步声而故意自己打自己的,目的只有一个,”她上前突然靠近罕珠儿,看到她不自在心虚地躲在阿彩婆婆的怀里,“就是为了要在呼延勃的面前抹黑我,还想要借机生事,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盘。”
阿彩婆婆将罕珠儿护在身后,挺身上前,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方瑾,“证据呢?要说服人没有证据可不行的。”
呼延勃这时候走上前,温和地看着阿彩婆婆,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强硬许多,“婆婆,就连我也没有亲眼看到方瑾打了罕珠儿,我进来时她就哭着冲过来了,这件事没有人可以证明虚伪。加那,你看到事情的经过吗?”他转向加那的方向,蓝眼沉着地看着这个贴身近侍。
加那想要说谎,但一接触到呼延勃施压的眼色,吞了口口水,“我……我也没看到,我随皇子进来时也只是见到罕珠儿扑到皇子的怀里哭泣。”
阿彩婆婆的老脸上神色非常难看,语气柔和了一些道:“皇子,我也不是有意要诬蔑方瑾姑娘,只是现在罕珠儿的脸上有手指印,她被打了这是个事实。皇子,你也是看着罕珠儿长大的人,这丫头也不是坏心肠的人,你难道要为一个外人而不去相信自己人?”这些话说得温情款款,还将缩在身后的罕珠儿拉上前,拨开她捂脸的手,让众人去看她脸上那五个手指印,自己人挨了打是不争的事实。
其他人怔愣过后也跟着叫嚣,聚居地上来了一名华国女子,在两国交战的这个敏感时刻,谁都不能安心。
方瑾知道温情最是容易打动人心,呼延勃会如何做?
呼延勃却是站直身子道:“我只偏帮有理的那一方,现在很明显她们两人都没有证据指证对方……”
呼延勃这个态度取悦了方瑾,这时候她倒是没想过多的为难他,一面是族人一面是她,他夹在中间确实万分为难,她笑道:“其实我有证据可以证明的,你们要不要看一看?”
众人本想再群情汹涌地攻击她,但听到她说有证据,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呼延勃眼里有几分惊喜地看着她,这女人真可恶,有证据也不早说,偏要看他为难,事后看他如何罚她?此时他却是状似一派公正地道:“你有何证据证明罕珠儿说了谎?”
方瑾但笑不语,上前看了看胡国众人,然后一手指向安雷,“我这证据需要有个人帮忙,安雷,不如就是你吧。”
安雷用手指了指自己,他,有没有搞错?
左右看了看,众人都离开他,他低骂一声,正待要拒绝,却看到呼延勃使的眼色,这时候才硬着头皮站出来,“方姑娘,你要我如何帮你?话可先说好,我与你并不熟。”摆明了是不会偏帮她,让她好自为之。
“放心,我也不想与你很熟。”方瑾不屑地笑道,“站好些。”
安雷扯了扯嘴角站好在原地,不知道方瑾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在他心里腹诽之际,方瑾却是突然一扬手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包括呼延勃在内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安雷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方瑾,她所谓的帮忙就是当众甩他一巴掌?顿时心中就有火气,他怒目看向方瑾,“无缘无故,你打我的脸是什么意思……”
呼延勃看出安雷在愤怒的边缘,怕他会对方瑾不利,上前欲挡住方瑾,不让暴怒的安雷拿方瑾来出气。
方瑾却是一把拽着在暴怒边缘的安雷走近脸色发青的阿彩婆婆面前,途中安抚了一句,“稍安勿躁,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这个老妇看来挺威仪的,不知道与呼延勃有着怎样的过往才能在这块聚居地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权威,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拉出罕珠儿,让她与安雷站在一块,露出那同样有着五个掌印的脸庞,“看出有何不同了吗?这就是我没打她的证据,而是她自己掴自己栽赃给我的,就是这五个鲜红的掌印出卖了你。”最后她挑眉朝罕珠儿道。
呼延勃忙上前一看,手掌印的方向不同,罕珠儿脸上的那个拇指向下,而安雷脸上的那个却是拇指向上,他居然没想到这点,顿时带着怒火地道:“现在证据确凿,罕珠儿,你还有何话可说?”
罕珠儿的脸上阵青阵白,她看到阿彩婆婆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而其余的人却是没再吭声,自己耍的小手段被人看穿了,咬着唇想要哭着出去,呼延勃却是让加那拦着她,“做错了事就要处罚,你以为你可以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