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顼决不想就此停止,他已经忍了很久了。从开始削减宗室的待遇时,就一直在忍着宗室对他的攻击。以《宗室法》将一大批远支解除宗室的身份,让他们失去任官的机会。转运法、市易法,都在宗室身上割肉。试问他的亲戚们怎么可能会甘心。在去年的那场大旱中,上蹿下跳的人实在太多,他听到的嘲讽和讥笑也实在太多,但赵顼他堂堂天子,在当时却只能干咽下这口气。
赵世居绝对饶不得!赵顼要确定,这个朝堂之中,没人能动摇、敢动摇他的皇位。只是从另一位谋反案的参与者李士宁身上,使得王安石也被牵扯了进这一桩案子,让赵顼烦心不已。
而另外一桩案子,也就是官营水磨坊的厢军士卒团聚起来,冲击韩家宅邸的案子,已经变成了厢军士兵无事啸聚、谋图不轨。吕惠卿的极力主张,终于让赵顼也觉得被煽动起来的厢军士卒,也的确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不能轻易的放过。而且这桩案子更是从一开始的指使者,在御史台中牵扯到了宰相冯京的身上。
两桩案子,让两府之中的宰执们变得更加对立,之间的矛盾也更加锐利。此事的朝堂上,宰辅们也只记得互相攻击,让朝廷政事运转也渐次缓慢下来。
赵顼决定要尽早将两件案子给处理干净,将两帮涉案人员以重惩,给予天下一个足够的警示。不过,赵顼叹了一口气,这也要臣子们配合才行。依他的才智,如何会不出现在两边揪着这两桩案子,其本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开封知府韩缜这时站了出来,前面的宰执官们为了两件案子争吵了一通,现在终于都累得没有气力了,让他也可以站出来说些话。
“陛下,前夜观音院外码头上失火,现有多家绸缎商联名具状,控诉力工袁十二等二十余人于码头上纵火行凶。”
“纵火?”赵顼最不喜欢的就是听到这两个字,东京城这样的大城市,最怕的就是火灾,一旦烧起来,就是接连数坊一起陷入火海,“回去速速断明此案,将涉案之人依律严惩!”
“启禀陛下,臣昨日已经问过了几人。”韩缜冲着崇政殿上至尊的座位躬身道:“袁十二等人是因为码头上安置了轨道和有轨马车,不再需要太多的力工而被雇主解雇。袁十二等人力工与之争执良久,最后一气之下,方有了这一次的泄愤之举!”
“轨道!有轨马车!这些不都是军器监的东西吗!”赵顼一直都在关心着军器监,韩冈现在的精力放在那边,他当然很清楚。
韩缜也很清楚:“轨道和有轨马车,如今尚在军器监中打造之中。但这个消息,京中已然传遍。想必绸缎商们也是因为听说了此事之后,才会收买了军器监的工匠,将轨道和有轨马车的式样给偷了出来。”
原来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的能臣,这段时间怎么尽出纰漏!赵顼越来越是头疼了,真的是什么都不顺心。
“速召韩冈觐见!”带着怒意,赵顼吩咐了人下去。
宰执们还没有走,甚至准备来个第二回合。没想到韩冈又出了事,要上殿来了。吴充捧笏而立,低垂下去的头在冷笑着,韩冈这是自己在错蠢事,怨不得他人了,就他能怎么为自己辩解。
技术扩散绝对是一件好事!
韩冈还记得某本科普书中,曾经到有一位十七还是十八世纪的科学家,为了得到贵人们的资助,而在家门前竖起了一个气压计,打了一个十分有效的广告。
他韩冈也是在打广告,如今七十二家正店门外的热气球,还有在金明池时不时飘起来的飞船,都是他韩玉昆打出去的广告。而结果也很好,浸铜法和火车的原型都顺利的流传了出去,也让人到了相信他韩冈的好处。
日积月累,日后不论他准备做什么,想必都会有人趋之若鹜,去学着实验、去试图仿造,得到成品后,就去大力推广,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到蒸汽机的出现,只要他为此说上一句。
至于一些后患,就完全没有必要顾忌太多,或者说带来的损失,要远远小于获得的回报。这个回报,是他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虽然眼前无用,但韩冈想着的就是日后。
力工失业那又如何?他们占了天下人的比例多少?占了东京城中的人口多少比例?有多少人会去在意?事不干己,世人也只会当成一件轶事来流传,而主角还是他韩冈。
不过力工们也不是没有去处,只要有把子气力,哪边都不会饿死。虽然前天夜里的那场火灾,在童贯领旨到来前,韩冈就已经听说了。但他绝不会在意,被烧掉了轨道的绸缎商们也不会在意,只要有利可图,那些奸商们肯定会做出更加刻薄的举动,让轨道推广的更加迅速。
心中这么想着,走进崇政殿中,韩冈一点也没有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