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洒家闪开!”一声虎吼,如同一记惊雷震慑当场,又将望着郭忠孝的几道视线扯了回来。
一名身高六尺有余的壮汉带着四名伴当,在城下的人群中左推右攘的排众而入。毛茸茸的一张胡子脸,面如锅底,双眉如帚,鼻子扁而宽,相貌猛恶无比。最特别的是他在不用瞪起眼睛已经让人心底发寒。
“尔乃谁人!”狄贤一声断喝,几个守门小卒也随即持刀挡在狄贤的身前。
“洒家是军器监的!”壮汉操着浓浓的关西口音,左手探入怀中,掏出个做身份证明的腰牌来,甩手丢给狄贤。
“军器监?”听到这三个字,狄贤就是一怔,转而就有些不快。
不是因为军器监,而是因为判军器监的韩冈,将郑侠踢出京去的韩冈。虽然狄贤是武职,而郑侠是文职,但同样做着一桩差事,也算是点头之交。虽然整件事是郑侠本人不长眼,但他全家被发配去恩州,狄贤也免不了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触。
至于周围,则是一片哗然。‘军器监、韩舍人’这几个字在人群中飞速传递。
狄贤低头验过腰牌,来人的姓名、身份都在上面,的确不是伪造,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周全,尔来何事?”
“还有什么?”周全抬起右臂,没有手,只有钩。右腕上装了一只铁钩,钩尖寒光闪闪,遥遥指着石桥中央,“这飞船是军器监的东西,要马上回收!”
“飞船?这是军器监的?”狄贤傻愣愣的问着。
“还能是谁家的?”周全大大咧咧的说着:“洒家受了我家舍人的吩咐,正管着造飞船的差事。今天绳子没拴好,给风刮飞了。要不是这样,洒家吃撑了才出来追,还累得跟狗一样。”
说了两句,一下仿佛醒悟了过来不该说这么多。一瞪眼,冲着狄贤狠狠一声大喝,“还不快点赶紧让人散了!没到这么多人都在城堵门口?”又回过头,冲着围观的人群很不耐烦的吼着:“散了!散了!”
狄贤着周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指手画脚,心头火气大起:“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是你的?”
周全冷笑一声:“你倒说说除了军器监的韩舍人,还有谁能造出这飞船?”
“韩舍人不是说要造铁船吗?”人群中有人亮着嗓门喊着,惹起了几千人一***头。
“铁船、飞船,都是一个道理的东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周全回头一扫城上城下、数千近万的围观群众,下巴扬得老高,只拿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冲着人,“一点见识都没有!”
虽然他只是个关西人,但他投向周围的鄙视眼神,却分明跟皇城脚下的居民着外地乡巴佬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狄贤被这个在军器监挂着吏职的汉子气得脑袋充血,他可是官啊。但一想到身后被称作飞船的异物在天上飞的样子,对韩冈的畏惧顿时又冒了出来,那一位还有什么做不到?
“你再不快点,等我家舍人来,发了火,那就不关洒家的事。”周全现在却是一点不急了,“这飞船不值什么,可要是被辽人的奸细给偷了去,洒家一人可担待不起!”
听到‘辽人’二字,狄贤便心底一惊。要是当真被辽人偷学了去,眼前的这毛胡子脸要被治罪,他狄贤绝对也少不了一个罪名。而韩冈肯定要偏帮他的人,到时候难道要去恩州跟郑侠做邻居不成?
可也不能就这么放人啊……都已经通报了开封府,很快就该有人来了。而且不经城门逾墙而入肯定是个罪名,只是飞过去的是猪,不是人!再周围,已是人山人海,一个不好就要出乱子,这到底要他怎么处置啊?
狄贤脑中一团浆糊。
郭忠孝几人这时在城头上愣愣的望着下面,飞船的名号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方才还在嗤笑着韩冈人品低劣,不顾师门大义。转眼就是飞船到了天上。虽然这一回是装了一头猪进去,但下一回说不定就是人了。
能让人飞天!
只在传说***现的事迹,如今就在眼前。
只要韩冈说一句这是格物致知的功劳,不知会有多少士子赶往关中横渠,求着一个门生的资格。
笑韩冈?可笑得都是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