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算什么,他要反省朝政、战争,反省自己的缺失,为什么把珉儿牵扯进去?他们是夫妻不是吗,他在珉儿的面前可以伟岸如神,也可以渺小如尘埃,何必还要装模作样?
项晔弯腰捡起落地的书,一本一本重新放回书架上,可是心里越来越乱越来越浮躁,终于丢下了一切,朝门外奔去。
这一边,伤心难过的人走得很急,清雅几乎没见过皇后露出这么强烈的情绪。走上桥,因为太生气而没有留心脚下的路,在那暴雨中裂开后又被修补的地方绊了一脚,虽然没摔倒,却让珉儿冷静了几分。
“娘娘,您小心些。”清雅上前来说。
“我知道。”珉儿淡淡地应着,举目看向太液池上的烟波浩渺,像是自言自语,“我还以为自己可以让他高兴的,是我太傻了。”
“娘娘,您别这么想。”清雅想要安慰皇后,可却见她走向栏杆边,朝水面伸出了握着玉骨扇的手。
清雅大惊,上前要拦住,一晃眼看到岸上有人急行而来,她大声道:“娘娘娘娘,皇上来了,是皇上来了。”
珉儿的手指紧紧抓着玉骨扇,根本还没打算松手,即便手伸出去了,她也没真的就要这么丢下去。这不是当初那把用来欺负羞辱她的扇子,是她倾注全部思念和心意的扇子,她没出息地爱上了这个曾经欺负她的男人,甚至不是要把他当做依靠,而是想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快活很幸福。可是……
“娘娘您看,是皇上来了。”清雅伸出手,把珉儿空悬在水面上的手拉了回来,总算保住了这把扇子,她颤颤地说,“娘娘您千万别冲动,有什么话不好说,皇上对您发脾气,不正因为您是最亲近的人吗?”
那一边,皇帝急行而来,终于赶到了珉儿的面前,站在这开阔的太液池上,他的心也豁然开朗。
清雅迅速带着边上的人退下,没多久,长长的桥上,就只有帝后二人的身影,自然任何人站在岸边,都能看到这景象。
“珉儿。”项晔捧起珉儿的手,带着急促的喘息道,“是朕对自己太失望,失望到了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的地步,我不是讨厌你,不是不想见你,是没脸见你。羌水关的仗打得很窝囊,京城里又不太平,我在外面丢脸,又让你在京城受委屈,这么无能的皇帝,也是旷古绝后了,却叫你赶上了。”
这好像还是皇帝第一次,在珉儿面前用“我”来自称,虽然称呼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完全没必要掺杂感情在里头,可一旦有了感情,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珉儿心软了,奶奶说的一点都没错,当男女之情变成了一件主动的事,也就意味着会不断地受伤受委屈,此时此刻,不正是如此?可令人费解的是,怎么就委屈得心甘情愿,所以珉儿才会困惑,是不是她太轻贱了自己。
皇帝伸手要去拿珉儿手中的扇子,可珉儿却不自觉地躲开了,她侧身避开,带着质疑地目光看着项晔:“可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呢,是不是往后的日子里,都要经历这样的反复?也许我该温柔大气,百般体贴,可是那样的人生太憋屈,那不是活在皇上的爱里,是活在自己的臆想里,活在自以为皇上喜爱我的幻想里。倒不如就此结束,回到最初的时候,臣妾在上阳殿里安安分分地做皇后,做秋振宇送给您的礼物,无牵无挂,这一生也就简单了。”
曾经,让秋珉儿开口说话就不容易,可现在她一下子说这么多,却是要和自己分开。皇帝总是在该珍惜的时候不珍惜,要失去的时候,又不知该如何挽回。
珉儿转向太液池,抬手就要丢出手里的扇子,可是皇帝一把拦住了,抱着珉儿后退了两部,正好踩在桥面修补的地方,两个人失去重心一起倒了下去,珉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项晔的胸膛上。
皇帝吃痛发出一声闷响,珉儿迅速坐了起来,看到了男人紧蹙的眉头和痛苦的神情。她心里一慌张,不由分说地扯开了皇帝的衣襟,层层叠叠衣衫下包裹的胸膛上,赫然一个脚印那么大的淤青。
“怎么了?”所有的不悦都抛在了脑后,珉儿着急地问着,“几时受的伤?”
项晔却抓着她的手道:“珉儿,你若再不理我,我怎么办?”
珉儿想要挣脱开,摇头道:“是你先不理我的,你看也不看我一眼。”
扇子落在了地上,皇帝坐起身去捡了过来,见珉儿要上前争夺,他朝后让开,可没想到这一让,手里一滑,玉骨扇顺着皇帝的手飞了出去,嗵的一声,毫不客气地落进了太液池里了。
珉儿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