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室,裴静宸的脸上便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看起来很是不快。
明萱便取出那个锦匣,低声问道,“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心思细密,凡事都不愿意只看表面现象,所以绝不认为裴相将这价值连城的血玉镯越过了儿媳,直接给到她手上,会是看重她的意思,反而这份隆遇,让她有一种烈火烹油的炙烈焦躁。
高高地捧着,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裴静宸目光一深,沉声说道,“阿萱,以后咱们行事要越发小心了。”
他的声音低落,带着几分凝重,“裴家出了皇后,本来今上该给父亲另赐一个爵位的,若是父亲另得了爵,那镇国公的位置便该由二伯父来坐了,但二伯父身子不好,不是长命之相,三伯父又官居兵部尚书的高位,他对这爵位恐怕也上心得很。”
明萱奇道,“可皇上并没有赐爵……”
没有赐爵,镇国公世子便铁板钉钉是大房的,二房也好,三房也罢,根本就没得想的。
裴静宸摇了摇头,“皇上没有赐,是因为父亲没有去请立。但只要裴皇后还在一天,父亲还想要,那么这爵位是一定能够得到的,这是有例可循的,皇上赖不掉。”
他顿了顿,“父亲在等,祖父似乎也在等。”
对裴孝安而言,此时请立显然并不划算的,他原本可以继承的是一品国公的爵位,可若是接受了赐封,那便成了二品的侯爵,而在他之下的裴孝庆或者裴孝奇,反倒可以继承镇国公的爵位。
可若是他能等,裴皇后的地位也一直都坚固如山,那么这两个爵位便都能落到他的嫡子身上。
同样的,二房的裴孝庆也在等,若是在他过世之前,镇国公世子的封号能落到身上来,那么将来哪怕他死在裴相之前,镇国公世子位也总还在他儿子身上,落不到三房去,所以二房的庞夫人会那样帮衬着杨氏。
明萱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二叔和三叔若是想要继承镇国公爵位的机会,前提便是父亲能够向皇上请立赐爵。裴家明明暗地里那样波涛汹涌,可在明面上却不得不要维持平静,几位婶母分明都不愿意看到世子夫人管家,可却都要强忍着,都是因为这个缘由吧?”
她面色微沉,“这血玉镯果然是让咱们成为众矢之的。”
这是裴相元配夫人的镯子,代表着的是镇国公夫人的威严,可现在这镯子在她手上,怎能不惹起这些觊觎着国公爵位之人的揣测和瞩目?
头一个便是杨氏,有裴静宸压着,她嫡出的裴静宵便永无出头之日,长幼有序,哪怕她的嫡女是皇后之尊,也都无法改变这事实,一句话,有裴静宸在,除非大房承继两爵,否则裴静宵只能分到几分薄财,其他的什么都得不到。
然后便是二房和三房。
只要裴静宸死了,大房只有一个嫡子,那么裴孝安就自然不会再霸着镇国公世子的位子不放手了,他也不可能索性就不请立了,一门两爵,代表的是家族的荣誉,家族越是隆盛,他将来的路才能走得越是轻松。
否则,没有家族的支撑,没有实力,空有爵位,那不过是虚的。
裴孝安不过是个五品的虚职,可他的二弟和三弟却都是手握实权的一司权阀呢!
裴静宸微微沉默,过了良久才低声说道,“阿萱,我其实并不愿意与他们争这些的,权利和地位名誉,都是转头便空的镜花水月,为了这些虚妄,与别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抢破头,并非我所愿。可是……”
烛火下,他目光莹莹,“可是我母亲死得不明不白,身为人子,替她报仇雪恨,是我自小就立下的誓愿。还有我外祖父,与北胡的战场上,他被假情报所害,遭了人埋伏,几乎全军覆没,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万箭穿心……万箭穿心而死!”
他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痛楚,“阿萱,这么多年我忍过来,只是为了要查清真相,报仇雪恨,所以,请你再忍一忍,不会太久的,这座裴家大宅,我们不会待太久的,信我,好吗?”
这声音低沉,透着深浓的凄凉。
他毫无掩饰和隐瞒地将心底的打算合盘托出,明萱心中顿时涌起万般感慨,这样的他,令她欢喜,又觉得有些痛,她左手握住他右手,右手将他身子圈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嗯,我信你。”
她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可是,我不想忍他们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