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言尽于此。你歇着,我先走了。”
她拱手告辞,大步出了他的房间。
东方青玄缠在黑发的手指僵住,调过头来,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浅浅眯着眼,慢慢松开手,面色苍白的倒在枕上,明显体力不支的样子。那两个北狄舞伎见状,大惊失色地用北狄语喊着他什么,听上去,隐隐有一点像“诺颜”的发音。
他无力地摆摆手,阖上眼睛,语调没有起伏。
“回去告诉大汗,我自有分寸。”
陈大牛领着大军启程开赴辽东了,在未来的日子,他将会在辽宁开辟他的主战场,而此次北伐战争的双线作战也再一次拉开。按计划,陈大牛在辽东一线,赵樽则会深入漠北。
东方青玄因为受伤,在第三日返回京师。
这一天,天降大雪,赵樽率北伐军将校送他。
建平城郊外,一辆黑漆马车慢慢驶来。
马车是锦衣卫事先准备好的,作为大晏的特务机构,锦衣卫的党羽遍布大晏各个角落,却只受命于东方青玄。而东方青玄只受命于洪泰帝一人,认真说来,东方青玄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的身份,比起不掌权的皇亲国戚更为矜贵。虽然军中众将都不喜欢他,可却不得不慎重的对待他。
“大都督,一路慢行!”
一众将领拱手告别,看着东方青玄被如风扶上马车。
夏初七骑在马上,就立于赵樽的身侧,看着他仍然苍白的面色,始终没有吭声儿。他跨上马车那一刻,看了过来,一颦一笑,竟如病中西施,妖冶,娇媚,美不胜美。
“此去漠北,山高水远,青玄不能相陪了,殿下保重。”
赵樽看着他,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托东方大人福,本王自会平安。”
“青玄对殿下,有信心。”东方青玄轻笑,灿若春花。
说罢他跨上车,缓缓靠在马车壁上,阖上了眼睛,“起程。”
黑漆奢华的大马车缓缓开动了,那一面“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黑色旗幡在寒风中猎猎舞动,飘出一种极为凌厉的姿态。夏初七一直没有说话,东方青玄也一眼都没有看她。当然,她只是一名侍卫,也轮不到她与大都督辞别。可是,看着黑漆马车渐渐离开视线,她还是淡淡从唇边说了两个字——珍重。
远处的山林里,一群寒鸦被锦衣卫惊起,拍着翅膀,四处乱飞。城外众人一动不动,马车里的东方青玄紧紧攥着双手,没有睁开眼睛,亦是一动不动。
画面在移动……
可画面,又像已经静止。
这时,远处的山林里,依稀传来一阵砍柴樵夫粗犷的歌声。悠扬,婉转,夹着半生的昆曲调子,越过山头,越过密林,传入了每个人的耳边。
山青水绿还依旧
叹人生青春难又
惟有快乐是良谋
逢时遇景且高歌
须信人生能几何
万两黄金未为贵
一家安乐值钱多
一年一度,时光易过
又是一年了……
又是一年了,漠北锡林郭勒草原上的草绿了,又黄了。天晴了,又下雪了。草原上一片片广袤的疏林沙地上,马儿在纵情的驰骋,偶有鲜血滴落,骆驼在悠闲行走,时而受惊奔走。达里湖上栖息的白天鹅和丹顶鹤回来了,又飞走了。沙似雪,月如霜,湿地上的苇荡丛里的鸟儿也飞走了。
风吹草低不见牛羊,只有处处未灭的烽火。
“赵十九,我帮了你这样多,你该欠我多少银子?”
“爷的人都是你的。”
“我不要人,我就要钱。”
“傻瓜,爷比钱贵重。”
“哈,你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厚了?”
“姑娘,都是跟你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