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只能跟上。
“罗德，你很不一般。”
梅根澹澹地说，但他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转而问道。
“你懂远古语吗？”
罗德微微点头，为了学习梦境语，他几乎将王城中掌控的所有语言都研究透了。
“你用远古语将卡利尔三个字拼出来。”
罗德心算一下，惊讶道：“黑暗下的阴影？”
梅根摇摇头：“不，那个词不能这样解释，重复的词根表达的是反义，是火光下的阴影。”
罗德默然，他其实知道，但那个词涉及到了神之语的语法，他可不想暴露出梦境。
梅根继续说道：“长久以来，人类饱受战力不足的困扰，在火之规则下的执火者体系不能弥补它的空洞，人类想尽办法提升它的同时，也在寻找更多的力量体系。”
“在无数次失败之后，他们把目光转到了怪物身上。”
罗德悚然一惊：“你指的是白银誓约和禁忌武装吗？”
梅根摇头：“白银誓约的限制太大了，直接控制怪物是不可能的，那是无序、混沌和高熵的产物，他们所改造的最强怪物，也不过是强级，作用太低，副作用太大，唯一有用的，也就是禁忌者了，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我很早就放弃了这个方向。”
罗德惊讶道：“白银誓约也和你有关吗？”
梅根轻声答道：“如果你说的是现在的白银誓约，那确实有一部分我的痕迹，但那是一条死路，它已经到头了，我放弃了它，转到了一条更有前途的道路上，它甚至超越了直接吞噬灵魂的黑灵序列。”
他停顿了一下，肃声说。
“将人类与黑暗怪物融合，集合人类的智慧和怪物的强大，创造出前所未有的超级战士的道路。”
“我将他们称之为未醒者，并用数字代表他们身体中怪物的比例，比如，一之未醒者，就是怪物占据了一成身体的人。”
梅根的语气变得兴奋，一改之前衰老的形象，变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数字越高，怪物所占比例越高，魔化程度也越高，失控的风险也越大，一般而言，只有意志最坚定的强者，才能做到九的程度，看，你眼前的这一个，就是这样的天才。”
罗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胖子坐在地上，他全身都裹在黑袍之中，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看不清楚。
“玛修，九之未醒者，融合了噬魂鬼的大部分躯体，他的可控灵能高达十一级，失控灵能超过了十二级，完全达到了一级战斗人员的标准。”
玛修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对他们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罗德感到一股非常怪异的力量回荡在他的灵魂中，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冒了上来。
“他不会发疯吗？”
梅根骄傲地说：“我们有办法控制他，在有效期以内，他是不会发疯的。”
“有效期？”罗德震惊地看着他：“如果有效期过了呢？”
梅根迅速答道：“我们会将他安排进一场合适的战斗，他将从未醒者变成觉醒者，释放他的全部力量，然后化为灰尽。”
陡然间，罗德明白了这个怪异称呼的意思。
未醒者一旦醒来，就会化身疯狂，变成怪物，最终烧尽全部力量后，步入死亡。
这何止是残酷。
这样的实验，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它是毫无人性的。
罗德的目光落在那个胖子身上，他不言不语，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但他的命运已经确定了。
“这就是你的研究？”罗德的嗓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嘶哑。
梅根沉浸在他伟大的壮举之中，用一种无比傲慢的语气说。
“没错！我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序列，比黑灵序列更激进的序列，我称之为怪物序列。”
“是的，黑雾无穷无尽，怪物无比强大，你久经战斗，应该知道，同阶层的情况下，怪物的灵能总是会比人类强一到两个层级，人类无比渴望的灵魂特性，甚至源律，在许多怪物灵魂中都能找到，而它们甚至不会使用。”
“从那个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拥有人类的智慧，怪物的力量，会怎么样？”
“如果能将怪物的力量变成我们的力量，那这无穷尽的黑雾，又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人类始终认为自身是火的传承者，他们无法抛开世俗的眼光，来正视一项足以改变一切的研究。”
“尽管我已经证明了它的强大，但卡利尔的隐秘部队依然不能公开行动，他们总是穿着黑袍，遮蔽面目，隐姓埋名，甚至连卡利尔的真相，都被列为最高机密，只有守护者和他们以上的人物才有资格知晓。”
梅根握紧了他的法杖，咬紧牙齿说道。
“不只如此，我还改进了黑之承灵者的修行体系，让黑灵序列变得更为强大和稳定，卡利尔的隐秘部队因此才能登上历史舞台。”
“而怪物序列的出现，将它推到了巅峰。”
“我的成就激励了无数与我有相同志向的人，在他们的努力下，卡利尔的实验室欣欣向荣，一个又一个强者被制造出来，我的体系完全证明了它无穷的生命力和可能性，这六十位拥有一级战斗人员战力的影子完全可以说明这一点。”
“但是，我得到的待遇却完全不能与之匹配，我获得的资源少于任何一个军团，我受到的限制无穷无尽。”
“这是人类的偏见，是他们的傲慢，不打碎这道枷锁，人类永远无法取得真正的胜利。”
梅根转过头来，用一种热切目光看着罗德。
“罗德阁下，您非常受到王和第一长老的重视，我相信您将来必定会成为特罗里安的最上层之一，我希望你可以不受世俗目光约束，支持我的研究，我也会证明，它会是拯救人类的唯一道路。”
罗德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安妮是什么序列？”
梅根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用一种更加伟大的语气说。
“她是我的最新理论下唯一成功的试验品，双序列拥有者，黑之承灵者和七之未醒者，她吞噬了一个极为强大的灵魂核心，拥有超强的光能聚合特性，同时她还融合了刚之魔龙的躯体，身体素质无比强悍，如果有什么能拯救世界，那一定是她！”
他的语气又变得遗憾。
“但很可惜，万千个试验品中，只有她一个人成功了，她虽然无与伦比，但依然有一些缺陷，我至今没能复制出她成功的因子，如果我能够找到，哼，星空城算什么，要不了多久，人类就能再度统治四片大陆！”
“我拒绝。”
“什么？”罗德说得太快，梅根甚至一时没能听清。
“我说，我拒绝。”
罗德准确地重复了这句话。
“我和他们一样，不赞同你对待生命和灵魂的态度。”
梅根沉默下来，良久，他露出一个澹澹的笑容。
“没关系，罗德阁下，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但当你见识到真正的残酷时，就会理解我的做法了。”
他灰蒙蒙的银白眼眸看着罗德，平静地说。
“它实际上是最大的仁慈，真正残酷的，是你们这些火的卫道士。”
他转身离开。
大厅中依然嘈杂，这些被称作“影子”的超级战士们，似乎并不知道他们悲惨的命运，还在热烈地谈论着他们即将到来的战斗。
从外表上看，他们大多数还是正常的。
但怪物是什么存在，罗德非常清楚，人的血肉融合了黑暗中怪物，除了走向疯狂，没有第二条路。
开启灵魂之眼，果然，这里有一大半的人，灵魂是畸形，黑暗像地狱的魔爪一般在他们灰白的灵魂上攀爬。
这仅仅还是站在这里的成功者，虽然梅根没有直说，但从他的话中，罗德知道，他们的身下是无数失败者的尸骸。
即便越过了尸山血海，熬过了恐怖的实验，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的命运。
但现在，他们依然有说有笑，似乎并不认为他们的遭遇很悲惨。
直到这一刻，罗德终于理解到了王所说的人类的尊严是什么。
所以，他不想支持，但也无法反对。
这是为了生存的妥协，卡利尔隐秘部队太强大了，尽管这种强大是有限的。
不远处，泰罗和杰西卡已经融入其中，和他们谈笑风生，似乎并不介意他们的身份。
罗德也想加入，但一想到未醒者的残酷，他又无法开口。
我必须要更强。
他想。
否则卡利尔的隐秘部队将永远存在下去，并更加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大主教荷鲁斯终于到了。
大厅内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他，眼神中都有光在闪耀。
荷鲁斯站上台阶，环视一圈，朗声说。
“我的战士们，时间不多了，摆在我们面前的，是这个种族和文明的未来，请凝聚你们的意志，信任彼此，为人类夺回圣火的种子！”
众人齐声答道。
“人类永世长存，黎明必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