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二人齐齐一震,尽皆露出骇然之色,皇后位居中宫,母仪天下,立废虽然还称不上动摇国本,但也牵连甚广,这个道士竟然一张口就是废后,实在胆大得很。
东方溯也是满面惊诧,疑声道:“这是何故?”
“镜妖能得皇后阴凤之气滋养己身,皆因皇后是陛下之妻,若没了这层关系,这阴凤之气,自然就断了。”说罢,玄明道长突然跪下道:“贫道身为方外之人,擅议皇后废立,请陛下治罪!”
“道长一心为朕,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在亲手将之扶起后,东方溯拧眉道:“当真没有第二个办法?”
他并非舍不得废沈惜君,事实上,上次若非慕千雪阻止,沈惜君早已被打入冷宫。他收回圣旨,就是默许千雪调查此事,现在事情未查明,就再次废后,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玄明道长叹息道:“如果还有其他办法,贫道万万不会也不敢提‘废后’二字,实在是别无它法,这个时候强行出手,哪怕赌上贫道性命,胜算也不过三四成,而且就算成了,也会大大损伤龙体,所以‘废后’是最好的法子。”
东方溯闭目不语,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寸寸发白。
张进与孙兴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这阵子因为东方溯整日跟着眼前的道士打坐喝符水,荒废朝政之故,百官已经多有怨言,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废后,恐怕……这朝堂怕是难安了。
“张进,磨墨铺纸,朕要拟旨废后!”
听得这话,张进暗自一咬牙,来到东方溯身前跪下道:“陛下,此事虽属后宫,却关乎前朝,还请陛下三思。”在他之后,孙兴也跪了下来,呼喊道:“请陛下三思!”
深广的殿宇中,清寒无声,只有沉香在香炉中缓缓融化的声音,紫铜烛台上的红烛想是燃得久了,幽沉黯淡,不复之前的日亮。
冷汗一滴滴地自张进额头滑落,渗入衣领之中,孙兴比他还要不堪,藏青衣衫下,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
东方溯目光冷冷自二人头顶掠过,寒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过问皇后废立与否了?”
张进忍着头皮传来的阵阵刺痛,磕头道:“奴才自知身微言轻,不应言议,但皇后初立即废,恐怕令百官不满,还有贵妃娘娘那边恐怕也不会赞成,所以奴才斗胆,请陛下三思再三思!”
孙兴瞅了一眼玄明道长,咬牙说出藏在心底许久的话,“陛下,奴才以为,应等查明是否真有镜妖后,再做定论。”
玄明道长抚须的手一顿,盯了瑟瑟发抖的孙兴沉声道:“孙公公这话,是说贫道在撒谎?”
孙兴咬牙道:“奴才不敢,只是……觉得镜妖一事太过玄乎,而且道长口口声声说镜妖,但从来没有人见过。”有一回东方溯撞见妖怪,他恰好也在,亲眼看到,由始至终都是东方溯一人在对着铜镜自问自答,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怪的踪迹;不过东方溯当时的情况确实有点渗人,像是撞邪又像是精神不对。
因为亲眼见过,所以在镜妖一事,他与张进一直心存怀疑,也曾绕着弯子劝过几句,可往日冷静睿智的东方溯在这件事竟一反常态,对玄明道长言听计从,信任到近乎偏执的地步,现在还要为此废后,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玄明道长满面痛惜地道:“贫道一心替陛下除妖,却遭你们怀疑,实在……”他叹息一声,朝东方溯拱手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陛下,陛下若不信,可以现在就将贫道赶出昭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