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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里?”就在这时,有女子声音幽幽然的传来,带着一丝暗哑之意,令人心中一颤。
众人顿时心中一凛,便朝着清漪的方向看去,只见床榻之上,女子恍恍惚惚的坐起身子,她容色生的极好,一张秀美的脸容,出尘的气质,俨然与仙子无异。也不知是常年沉睡的缘故,还是服了许多奇珍异草的缘故,她看起来只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丝毫不显老。
百里奚瞳孔微微一缩,难以置信的瞧着清漪,一时间哑然无声。
这张与司言如此相似的脸容……便是他再怎么心大,也完全不会弄错!
药王眸光一顿,老态龙钟的脸容上,有热泪盈眶:“阿清!”
一声阿清落下,饱含着一个父亲的深沉爱意,饱含着无数的痛楚与日夜的煎熬。自己一手带大的闺女,终于苏醒过来……终于不再是个活死人了!
“爹……”清漪低哑的声音传来,有些疑惑之意:“你怎么老了这样多?”
一边说,她一边伸出手,抚上了药王的发际,那满鬓的斑白,俨然与自己认知中的那个父亲,不太一样。
“傻孩子!”药王落下泪来,心酸无比道:“你都睡了快二十年了,爹怎么还不会老呢?”
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沉睡多年,当她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的激动之情,委实难以言喻,在场的众人,便是长宁王夫妇看了,也有些心酸不已。
只清漪闻言,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她看向周围的几个人,眸中含了一丝诧异与陌生:“爹,我怎么会睡那么久?这些人……又都是谁?”
面前站着好些人,可不知为何,除了她的父亲,清漪谁也不认得,谁也不觉得熟悉……尤其对于那所谓昏睡了将近二十年的光阴,她心中有股莫名的恐惧,几乎一股脑儿的就要倾泻而出。
清漪的眼神,其实很是清澈,可那清澈之中,却又有一股空灵,尤其在苏子衿看来,清漪看向周围所有人,包括司言的时候,眼底都是极为疏离的,就好像看到的是个陌生人一般,那般神色,委实很难伪装。
“清漪,你……不记得我了?”长宁王妃闻言,不由瞪大眼睛,神色有些不可置信之意。
她与清漪可是至交好友,难得的脾性相投,正是因为如此,清漪沉睡的这些年,她才时常前来药王谷探望,只盼着有朝一日她能够苏醒过来,再像从前那般,与她谈笑风生。
清漪听到有人唤她,便顺着那视线看了过去,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长宁王妃身上的时候,全然是陌生的气息,陌生的脸容……
摇了摇头,清漪便凝眉,淡淡道:“抱歉。”
一声抱歉,俨然便是不记得的意思了,虽说眼前的女子生的妩媚动人,可在她的记忆之中,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张脸容。
长宁王妃闻言,不由脸色白了几分下来,只下一刻,她便拉了一侧的冷冷淡淡的司言上前,焦急道:“清漪,那他呢?你可是对他有些印象?可是记得他?”
司言是清漪的儿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当初清漪生下司言,也是极尽宠爱,毕竟在清漪心中,那是不仅是她的骨血,还是她与心爱之人的结晶。
即便如今司言已是长成了美好的青年模样,但长宁王妃深信,骨子里的血脉相连,终归会让清漪产生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那一刻,当清漪的视线落在司言的脸容上时,不由一顿,随即她依旧是神色寡淡,摇头回道:“这位公子与我生的有几分相似,可我的确不认得。”
清漪记得自己的容貌,这是毋庸置疑的,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在花季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却是一副物是人非的模样,尤其面前这些个陌生的人……
不认得?药王不禁心中窒息,可见司言一副神色漠然的模样,他心下便又生出了几分计较之意。
若是说,清漪不记得长宁王妃,不记得司言,那么是不是也不记得司昭了?是不是全然忘却了那一段感情,忘却了曾经爱过那么一个人?
如果是,会不会对清漪来说,更好一些?
心下如此一番想法,药王便及时伸手,拉过一旁的长宁王,道:“司羽,你且过来。”
药王忽然将长宁王唤来,目的其实很是明显,便是在一旁瞎凑热闹似得长宁王,也心下一片清明。
不过,他倒是没有抗拒,只难得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走了过去。
“阿清,你可是记得他?”药王紧紧盯着清漪,深吸一口气,问道。
长宁王与昭帝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故而药王便是想要看看,清漪是否心中还对昭帝有惦念的心思。
若是存着,那么也许清漪的记忆很快便会恢复,若是依旧是全然没有印象……也许这就是清漪的命。
她的命里,不该再与昭帝有丝毫纠葛。
“爹?”瞧着长宁王凑过前来,清漪不由蹙起眉梢,有些不解道:“莫不是我该认识他?”
言下之意,便是不识得了。
听着清漪的话,药王不禁一愣,随即他叹了口气,好半晌才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识得也好,不识得也好啊!总归是忘记了不该记得的事情。”
这样的话,至少未来的日子里,清漪不会再痛苦下去,毕竟当初她和昭帝在一起时……其实当真不是那么好过。
这一点,长宁王妃心下也是知道的,情爱里头容不得杂质,而清漪和昭帝的爱,已然有太多的浑浊,尤其时隔这么多年……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再惦念下去,不过是痛苦罢了,徒增折磨。
瞧着清漪的模样,再看着药王一副喟叹却也心安的样子,苏子衿心下便顿时明白了起来。
清漪沉睡多年,想来如今失去了记忆也是正常,而当初的事情也许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以至于苏醒之后,她便全然忘却了与昭帝的所有往事,包括长宁王妃、包括司言,她也忘得一干二净。
下意识的,苏子衿便朝着司言看了过去,只见司言依旧神色淡淡,几乎看不出一丝情绪,秀美的脸容很是沉静。
想来,司言对清漪,其实没有那么多母子之情,毕竟那时候他不过三岁,能够记忆的事情委实太少了点,更何况是情感?
见在场众人神色不一,清漪心下混沌一片,全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仿佛一觉醒来,便失去了十多年的光阴一般,那蓦然而来的恐惧,叫她不由恍惚起来。
这时,百里奚瞧着,却是忍不住看向轻衣,低声道:“小轻衣,你这大姐,怎的和死面瘫长得那么像?完全……完全就……”
“百里奚!”轻衣蹙眉,打断了百里奚的话:“你先闭嘴!”
药王的意思尤为明显,若是百里奚引起清漪的怀疑又该如何是好?虽然她对当年的事情不太清楚,可到底还是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提起。
心下这般想着,那一头,清漪却是注意到了轻衣和百里奚……抬眼看向轻衣,清漪便敛眉道:“爹,娘不是早些年便去世了?为何我会是她的大姐?”
清漪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即便如今不知情况如何,却还是知道,百里奚口中的死面瘫……便是那个与她生的很像的青年,而那个唤作轻衣的女子……似乎唤她大姐?
可清漪是由着药王一手拉扯大的,早年便是丧母,而药王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所以,对于百里奚口中的‘你这大姐’四个字,她深觉有些怪异。
她脑海中一片迷茫,仿佛什么都想要弄明白,却又什么都不甚清明,这种感觉,实在叫人窒息。
只是,随着清漪的话落地,一瞬间四周皆是寂静下来,苏子衿诧异的看向药王,果不其然,便见药王神色有一瞬间叹息划过,令人看不清明。
……
……
墨白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瞧着那朦胧的月色,心中有些沉闷不已。
脑海中回忆起自己为苏子衿挡那一掌的画面,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做到随意搪塞一个理由去说服自己。想了好半天,他才幽幽的站起身子,淡淡道:“出来罢。”
只短短三个字,却是含着一股子早已悉知的漠然,听得黑暗中的人,不由身子一顿,转瞬便晃了出来。
“主子!”有黑衣人自暗处而来,半跪在了墨白的面前:“属下来迟,罪该万死!”
一边说,那人还一边拱手低眉,显然有些自责之意。
“不碍事。”墨白神色依旧,只缓缓一笑,便回道:“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不关你的事。”
原本墨白身边便是有墨门的人暗中护着的,只是进了飞剑山庄的时候,墨门中人便是被墨白留在了外头,直到墨白被司言的人抬出去时,那些人才是知道墨白出了大事。不过那时候一直有司言等人看着,他们便也就不敢贸然出现,平白惹得怀疑。
“主子,咱们可是要……”听着墨白的话,那黑衣的青年便是抬眼看向他,示意道:“把苏子衿带回墨家?”
这话一出来,便是听得墨白一愣,尤其是他见半跪在地上的男子认真十足的模样,心下更是无言至极。
缓缓蹙起眉头,墨白诧异道:“带回墨门做什么?”
“主子不是对苏子衿有意么?”那黑衣人清秀的脸上表现出一副很懂墨白的模样,说道:“咱们不妨便借着这个机会,将她掳回墨门,只要进了墨门,她便是决计很难逃出了。”
一边说,那黑衣人还一边嘚瑟的一笑,略显黝黑的脸上一口白牙极为晃眼,看的墨白不由有些头大起来。
“黔竹,我什么时候说对苏子衿有意了?”墨白看向那黑衣人,问道。
唤作黔竹的黑衣人眉梢一动,自带喜感道:“主子不是为苏子衿挡了那一掌?”
“所以?”墨白只觉自己的神经一瞬间绷得很紧。
“所以……主子若非对苏子衿有意,如何还会……”黔竹支支吾吾道:“舍身为他人?”
这话一出,便是惹得墨白有些无奈起来,难道他素来便是自私自利的人不成?
此想法冒出,墨白便一时间哑然无语了。说到底,他也解释不清自己对苏子衿到底存着什么感情。
好半晌,墨白才道:“黔竹,你来说,什么叫作对一个人有意?”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神色很是认真,可瞧在黔竹眼底,却是有种无可救药的感觉。
想了想,黔竹便道:“主子,对一个人上心便是表现在时常惦记起她,忍不住想要看看她,一想起她和其他人在一起,便觉得心中烦闷,不太愉悦……还有就是像主子这般,甘愿牺牲自己,也要救下那人。”
黔竹看的清楚,自家主子这模样,俨然便是害了相思病,他对苏子衿心中有意,可却自己不知道,着实令人心急。
“惦念?”墨白脸色沉了下来,仔细一想,自己最新似乎时常想起苏子衿……忍不住想见一见苏子衿……甚至于看见苏子衿和司言如此恩爱的模样,他心中有些发堵……
越是思索,墨白的脸色便越是差了几分,尤其一想到自己竟是会对一个有夫之妇起了心思……他脸色便是苍白了起来。
见墨白不说话,黔竹便忍不住道:“主子,咱们可是要将苏子衿掳回去?”
一边说,黔竹一边抬起眼睛,一副单纯无邪的少年模样,委实让墨白有些无语至极。
“你可是知道苏子衿是有夫之妇?”蹙起眉头,墨白问道。
“知道啊。”黔竹点了点头,理所应当道:“可是主子,您也没有少做过缺德的事情……”
黔竹跟在墨白身边十多年,自是知道墨白不是什么善类,若是墨白喜欢,他倒是觉得可以抢夺一番……
“黔竹,你这些年的到底是只长了个子,不长脑袋了。”墨白闻言,不由嫌弃的看了眼黔竹:“即便我当真对苏子衿有那么一丝动心之意,也不可能做那等子事情。”
感情的事墨白不懂,可他知道,就算他将苏子衿囚禁起来,她的心也永远不属于他,这样的情感,墨白不会要,也不会抢夺。
毕竟,他也是个高傲的人。
见墨白如此,黔竹有些灰心起来,只这时候,墨白却是忽然出声,淡淡道:“黔竹,收拾下东西,咱们离开这里罢。”
不论他对苏子衿的感情是不是一种爱意,他都决计不允许自己在此沦陷。他为人极为理智,所以很清醒的知道,自己与苏子衿绝无可能!
“啊?”黔竹一愣,可见墨白一副认真的样子,他才不由道:“是,主子。”
……
……
夜色渐深,墨白很快便离开了药王谷,只留下一封信函,说是有事告辞,其余的倒是没有提及。
瞧着那一封信,苏子衿只微微一声叹息,却没有说什么,不过心中对于墨白的‘复原’能力,还是极为惊叹的。
唯独思及墨门奇珍异宝许多,苏子衿便一时间也就释怀了。
司言的生母清漪那头,经过药王的诊治,最终发现,她是真的失去了那几年的记忆,从认识昭帝前一年开始的记忆,全都成了空白。
所以,依着药王所说,最终谁也没有告诉清漪,司言是她的孩子,谁也没有提及……昭帝与她的过往。
百里奚对此的疑惑倒是愈发繁盛起来,所以在司言的默许下,轻衣便将此事告诉了百里奚,同时也将轻衣的身世,说了出来。
轻衣其实并不是药王的亲生女儿,当年清漪出了事情,司言被送回了锦都,药王的友人在那之后,便找上了门,将当时尚且还在襁褓中的轻衣,交付给了药王。
只是,即便是药王也不知道,轻衣的身份,究竟是谁,他只知道,那位友人并没有妻儿,一直孤身一人,当年将轻衣托付与他时,也只字不提轻衣的身份,想来便是有意让她隐姓埋名下去。
于是,药王思念自己的女儿,便径直给轻衣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谐音与清漪极为相似。
苏子衿回到屋子内的时候,七宝还在窗台跳来跳去,瞧着司言前去沐浴,苏子衿便走到了窗前,将七宝唤了过去。
“世子妃!”七宝蹭了蹭自己的羽翼,尖尖的小嘴一动,便歪过脑袋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随着七宝这一声‘你在哪里’落下,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不由便顿住了。
这是她的噩梦,她记得很是真切,梦中的司言就好像离开了她一般,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几乎让人崩溃。
“这七宝是不是傻了?”秋水在一旁,笑起来:“世子妃不就在这里么?能在哪里?”
一边说,秋水还一边逗了逗七宝。
只是,七宝闻言,却是跳脚起来,叫道:“七宝不傻,秋水傻!秋水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