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的语调不徐不疾。与会副书记们的脸se,也还平静。各级机构截留上级的拨款,挪作他用,说得难听点,已经成为一种“时尚”。凡是上头拨下来的款子,全成了唐僧肉。
当然,救灾款和其他款项的xing质不同,截留救灾款,挪作他用,xing质比一般的挪用公款更加恶劣。
“上面说的,是组织行为。事实上,在截留救灾款挪作他用的事例中,存在更加恶劣的现象。譬如白湖县桦树镇,受灾比较严重,县里分配了一百一十万的救济款,真正发放到受灾群众手头的,不到七十万,其余四十万,被当作干部的福利发放了,以书记镇长为首,全体镇干部,人人有份。而发放到了受灾群众手头的七十万,又被以各种名义扣除了将近二十万。这种扣除的理由五花八门,有镇里的统筹,村里的提留,甚至还有历年的欠款,都在这个救济款里扣出来!这个简直就是胡闹。群众本来就受了灾,国家都已经明确发文,减免受灾严重区域的农业税和公粮征购,这些乡镇干部,却当作不知道,明目张胆的在群众的救灾款里扣除所谓的统筹提留!”
说到这里,柳俊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神se和语气都逐渐严厉起来。
娄海英就略略有些诧异地望了柳俊一眼。她和柳俊共事的时间很长,对柳俊的行事作风比较了解。柳俊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如同山岳一般的沉静稳重,共事两年多时间,除了初到玉兰市不久针对丁玉舟和杜文若挤压的那一次反击之外,柳俊历来都是很深沉的,喜怒不形于se。而现在,柳市长似乎已经动了真怒,可见白湖县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柳俊能够容忍的底线。
娄海英就郑重起来。
事实证明,一旦某件事情或者某个人引起了柳俊的愤怒,柳衙内必定会追究到底,不搞出个名堂来决不罢休。
“又比如白湖县的陀螺乡,县里拨下去五十二万元救灾款,乡zheng fu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这个款子中划出一十二万六千元,冲抵了乡zheng fu干部们在饭店酒楼吃饭的费用。与灾民抢食,报销公款吃喝的费用,简直胆大包天,无耻之尤!”
这一刻,一直不动声se的黎敏中和董昌也震动了一下。也不知是为了陀螺乡干部的无耻,还是为了柳俊的愤怒。
黎敏中皱起眉头,说道:“这么搞,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当真不怕党纪国法吗?”
身为市纪委书记,碰到如此混账的事情,黎敏中再不有所表示,就说不过去了。
柳俊冷笑一声,说道:“党纪国法,当然是谁都害怕的,不过,这种现象,在白湖县成为一种普遍的行为,不是没有原因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方汝成身为白湖县委书记,就亲笔签字,在截留的两百三十万救灾款里面,划拨了一百七十六万元,给白湖县鸿达贸易公司,折抵抗洪抢险购买救灾物资的货款。商人言利,卖了产品给县里救灾,收取货款,是理所当然,我们不强迫企业捐赠。但是方汝成批的这笔货款,很有问题。一条编织袋,市面价格是两块五到两块八,白湖县作价给鸿达贸易公司是四块,超出了市场标准价格百分之五十……”
“这中间,肯定有问题。不能这么搞嘛!”
听了这个情况,娄海英也愤怒了,插话说道。
柳俊点点头,说道:“我赞同海英同志的意见,这中间,确实有问题。方汝成今天到了我办公室,公然用金钱贿赂我!如果没有问题,他害怕什么?”
三位副书记顿时面面相觑,惊诧莫名。
这个方汝成,胆子也太肥了,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不是自己找死吗?尤其是娄海英,对柳俊的情况很了解,知道他是体制内的“大富翁”。用金钱去贿赂柳俊,也只有方汝成这种不了解内情的人才干得出来,简直就是笑话。
“这么说,白湖县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黎敏中说道。
“对!很严重!方汝成和许多县乡干部,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党员的基本底线,丧失了作为一个人的基本良知!他们不再是人民公仆,而是可耻的蛀虫!可耻的**分子!因此,我建议市委,立即组成专案组,深入调查白湖县存在的问题,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柳俊斩钉截铁地说道。
娄海英马上说道:“我赞成市长的意见,必须立案调查。全市十一个区县,几乎都不同程度受了灾,如果不从严处理白湖县的问题,其他区县都会存有侥幸心理,那我市的灾后赈济,就会出现大纰漏。”
刘辉本来还多少有点犹豫。倒不全是顾忌方汝成,而是考虑到一个影响的问题。如果在潜州市爆出一个大肆侵吞救灾款项的窝案,这个影响是很坏的,会给整个潜州市抹黑。身为市委书记,他不能不有顾虑。但娄海英的话提醒了他,假使现在姑息了方汝成,姑息了白湖县,一旦事情被捅上去,在全市各个区县都拱出这样的案子来,那就不是抹不抹黑的问题了,而是生死存亡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么,请敏中同志和董昌同志,马上抽调jing干人员,组成联合专案组,立案调查!”
刘辉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