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声唤着免礼。
一瞬间,皇帝有些恍惚。
眼前的人似乎再也不是当年会在雪山之上陪他指点江山,嚷着人间烟火气息乌黑凌乱却别有一般特别景致的她了。
想起悬崖之巅她决绝狠冽到极致,又绝望到极致的时候。
皇帝的心忽然有些痛。
人其实一直都是那个人,只是心变了。
或者说她再也不会对他付出真心了。
所以他把愧疚安放在了枫晨身上。
直到三年前的一切再一次不可逃脱避免地摆到他的眼前,血淋淋地提醒着他。
“皇帝陛下怎么有空到这来了?”宁雪絮平淡地开口说道。
语音不见喜乐,不见痛苦和怨念。
皇帝忽然就想到,她好像快死了。
像蜡烛总会燃烧到尽头。
“朕难道不能来吗?”
这里是他的皇宫,是他的俯仰宫城,而她是他的宫妃。
这个回答很是直接而不可反驳。
只是话一出口,皇帝就有些后悔了。
明明只是想单纯地见见她,却显得有些强迫而冷冽。
看吧,她的眉头又蹙起了,像是染了霜雪一般。
絮儿,现在的春天那么温暖,难道就不能融化了你的心吗?
他忽然想这么问上一句。
可是他没有。
宁雪絮平静道:“皇帝自然可以来,只是我有些不习惯。”
她称呼他为皇帝,却没有称呼自己为臣妾,她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这么称呼自己。
不知为何,他听见自己说道:“以后会习惯的。”
说完话他看见眼前的女子愣怔了一下,其实他也愣怔了一下。
随后他听见自己说道:“得给晨儿纳妃了,以后我会常来和你商量些事。”
解释做什么。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有点恼,恼自己话语里的解释让之前那句有些温情的话语重新变得疏远了下来。
“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都是流程好的事。”宁雪絮如是说道。
皇帝犹豫了下,道:“听说你的病重了。”
宁雪絮道:“其实十七年前我就该死了,这么些年本来就是苟活。”
皇帝冷道:“活下来便活了下来,做我的女人就这么让你觉的不耻吗?”
宁雪絮依旧平静,道:“如果不是当年你固执做下的那些事,我们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
这句话,她没有喊他皇帝,她用了你。
皇帝心中微微有些晃:“这些…都过去十几年了,就不能让它过去吗?”
宁雪絮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道:“事情牵扯了那么多生气,晨儿身上的诅咒还要困顿他一辈子,怎么可能过得去。”
说完,宁雪絮决绝地转过身子,道:“你还是走吧,何必来见我,徒增两人之间的伤感。”
皇帝望着女子决绝的背影,冷道:“好,好,好,你够狠。”
他亦转身,努力地将心中繁乱复杂的情绪收起,转身向殿外走出。
便在他要迈出雪心殿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痛苦的喘息声。
喘息之后是重重地咳嗽,仿佛要切开肺腑一般。
他的步子停了下来。
在他内心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发现自己转过身,用全部的气力奔跑到了那个女子身边。
接住了她摇晃落下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