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对辽东怨念很大啊。
精神胜利法都用上了。
尽想着占上风,也不想想如果真成了,吃亏的可是咱大乾!
……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众人等都起了身。
皇太女把狩猎时辰定得很早,既然是出来锻炼,自然别想睡懒觉。
公子哥儿们呵欠连天地起身,就着冰冷的山泉洗脸,被冻得激灵灵打颤,一肚子的牢骚话还没出口,屁股上就挨了老爹一脚。
“不许罗唣!赶紧收拾了!今日定要好好表现!”
盛都子弟们翻个白眼,表现,表现什么?表现好了又能做什么?抢着做太女后宫男妃么?狩猎十头,封皇后,狩猎八头,封贵妃?
腹诽归腹诽,年轻人总是好胜的,当此场合,表现太差也是丢自己老爹脸面,坏自己日后前程,都好好整束了,集合在场上。
结果他们以为自己到得很早,却没想到铁慈早已等在场上,高束马尾,一身骑装,身后朝霞万丈,飒爽得像这群山之间涤荡来去的风。
众人想起昨夜在帐篷里迷糊入睡时,似乎还曾听见皇太女夜半巡视的动静。
又想起之前行宫着火皇帝遇刺时,皇太女部下一席话,便让整个营地趋于平静,免于灾难。
以至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换成以往怕是要惊扰整夜,狩猎取消,这一次,竟然还可以坦然安睡。
慕容翊也在人群之中,一身黑色骑装,扎束得腰又细又韧,肩线美妙,四肢修长,一张脸艳惊榴花,顾盼神飞,满场的夫人小姐都忍不住看他。
皇帝坐在上座,也在看他,这人明明身在角落,却好像所有的光华都集中于他所在,四周那些盛都子弟本都是一表人才,此刻却怎么瞧怎么黯淡无光。
男颜也可称绝色,难怪蛊惑了自家的皇太女。
看看慕容翊,再看看铁慈,再看看那些公子哥,皇帝唏嘘。
别说铁慈看不上,连他也顿时觉得都不配了!
皇帝陛下一边忧愁,一边满意地将两人频频打量。
那边慕容翊察觉到了,回头对着皇帝一笑,那种充满孺慕亲近又尊敬的笑容,皇帝陛下这辈子也没能见过几次,一时间竟然心一软。
随即反应过来——这小王八羔子连他也要蛊惑!
相比之下,他家皇太女,好像有点不解风情……
皇帝那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很快就被臣子们所捕捉,各家公子哥儿也察觉到了,脾气不好的冷哼一声,脾气好点的默默策马离开几步,很快慕容翊就更加孤立地被撇在一边。
他也不生气,笑微微地审视人群。
看吧,这些小王八羔子,嘴里说着不稀罕皇家,却一个个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带着好弓好箭,翘尾巴公鸡似的,骨子里不是还想着好好表现,说不定抢一个皇太女未婚夫当当?
今天,他慕容翊,就是来成全他们的!
他身边不远处是谈敦治。也是孤零零在一边,盛都子弟都消息灵通且是人精,晓得那位静妃娘娘地位虽然重要,但皇帝和太女都不打算抬举她的家人和她本身,否则这么多年早就给个爵位了。
如今这家人借太女寿辰上京,往太女面前凑,大家互相虽然是竞争者,但却更看不起妄想攀龙附凤的乡巴佬。
谈敦治几次试图和人搭话都遭受冷遇,渐渐明白过来,脸色涨红,怏怏缩在一边。
那边皇太女在亲自训话,说得很简单,入山狩猎,以一日为限,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营。猎物按质量和多寡排定名次,前列者各有奖赏。
奖赏还是皇太女掏的,并非金银珠玉,很是别致。比如太女手雕滋阳奇石一套啊,比如太女亲捞海水珍珠一斛啊,比如太女亲自打制渊铁匕首一柄啊,未必一定珍贵,但是意义非凡。
关键这意义还有点暧昧,怎么都是太女亲制?
这是他们这些还没进入朝堂的公子哥儿们配要的吗?
众人听着,心中便打起了小九九。
以前狩猎,一般也就比比谁第一,皇家设置个彩头给首名。今日却还要排序,排什么序?以此作为以后授官的参考,还是以此作为太女后宫昭仪贵人的等级判断?
就,挺让人想入非非啊。
这年头,一旦设置了榜位,很容易就会卷起来——不管真假,不管到底排什么,总之既然排了,就一定和某些好处有关,那就一定要争!
很多人摩拳擦掌。
不过几位大佬家里不做如是看,端阳侯和几位大学士都和自己家的小辈们道,不必再过掐尖,皇太女看似贤德实则阴损,怕她有什么花样,成绩过得去就行。
这些贵胄世家出身的子弟,自觉家世出众前途无量,可并不愿意成为太女后宫,都诺诺应了。
谈敦治艳羡地看着那些摆放好的奖励,再看看自己的普通的弓箭,垂下了目光。
家里钱财被二叔做生意损失了不少,近日有人帮扶才好些,但也买不起良弓好箭。
表姐和姑父也是的,自家亲戚,都不晓得给备套好点的弓马。
眼看众人策马入山林,他叹口气,懒懒驱动自己的马。
他射术不精,也别想太多了,就在附近转转就回来吧。
没有彩头也没关系,母亲说了,太女是自己的表姐,近水楼台先得月,会替他想办法的。
忽然身边一把好听温和的声音道:“这位兄台,咱们一起结伴如何?”
他抬头,就看见先前那个美男子,也就是那晚喂他喝汤的那位。
虽然在对方手上吃了个瘪,但这人容光逼人,令人自惭形秽,他之前都不敢靠近,未曾想到对方会主动和他搭话。
慕容翊笑着对他拱拱手,道:“昨晚不知谈举人身份,有所失礼,今日特地过来给谈公子赔罪,还望公子原宥则个。”
谈敦治抬起下巴,心底泛起淡淡的骄傲。
就知道他的家世和他的举人身份,总会有人看重的。
谈敦治日常所在的小城,人口只有近万,举人老爷更是极少,他考上举人,在本地人人趋奉敬仰,一直都觉得这已经是极其了不得的成就。
此刻刚到盛都,还没见识到盛都的繁华和人才,心中傲气犹在,又觉得这些官宦子弟都没有功名,不过仗着父辈官大罢了,难免有几分不服气,却又因为境遇区别,隐约几分自卑,此刻见人赔罪结交,顿时两眼放光,却又矜持着,淡淡嗯了一声。
嗯完又怕自己过于冷淡,唯一的结交者也跑了,急忙又点头。
对方倒不在意模样,指着前方已经没入山林的铁慈的背影,道:“我们先跟着殿下那一路吧,殿下射艺精绝,咱们偷偷跟着捡几只,殿下定然不会计较,如此我们也有猎物可以交代了。”
谈敦治觉得这是绝好主意,赶紧点头。
两人正要前行,忽然一个少女奔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篮子,冲到两人马前。
她险些撞到两人马蹄,谈敦治急忙勒马,道:“四妹,你这是怎么啦?”
谈秀月在家中女孩儿辈中排行第四,此刻仰着脸,脸儿红红地道:“二哥今日要狩猎一整日,妹妹给二哥准备了些点心。”
谈敦治愕然道:“我带了干粮啊,再说既然要送点心,先前早上为何不送?”他低头看看那小小篮子里,更加惊讶地道,“这好像是今早吃剩下的啊,统共也没几块,如何够吃?”
谈秀月举起的手僵了僵,幽怨地看了二哥一眼。
二哥读书都读傻了!
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既然哥哥不需要,那么,这位公子……”
慕容翊看也不看她递上的篮子一眼,笑道:“抱歉,在下不要剩下的。”
也不知道他在说人还是说点心。
说完轻轻一拨马头,从谈秀月身边过去,从头到尾,眼角余光都没给一个。
谈秀月僵硬的手,好久才放下来。
她咬着下唇,看着林间方向,失落地和身边宫女道:“这位公子,他是嫌弃……点心么。”
宫女是瑞祥殿的人,铁慈拨了自己的人过去伺候这一家子,这姑娘上次放火剪的童花头还没长起来,不伦不类扎了个短撅撅的小辫子,还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地昂着下巴,此刻听见这位表小姐的失落言语,笑得八风不动,温柔地道:“可不是嘛。”
不仅嫌弃点心,还嫌弃你哦。
谈秀月:“……”
表姐宫里的人,都是魔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