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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迎宾阁中。
“郡守大人何出此言?”王守哲急忙扶着他胳膊,安排他先坐下说话,口中也是安抚道,“莫急莫急,有事咱们慢慢说。”
见到了王守哲后,太史安康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情绪稳定了许多。
王守哲这才分出心神,看向了太史安康身后。
这次太史安康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同来的人中,还有一位老者。
那老者穿着一身朴素的长袍,一身修为气息浑厚内敛,隐隐给予王守哲些许压力,显然和太史安康一样,乃是一位强大的紫府境修士。
只不过,跟正当壮年的太史安康比起来,他的脊背已经有些佝偻,脸上的皮肤也已经满是褶皱,不少地方甚至能看到明显的老人斑,印堂之中更是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暮气,一副垂垂老矣,命不久矣的模样。
他略显陈旧的衣袖处,绣着一枚小小的族徽标志。
在陇左郡,这个族徽标志王守哲可不陌生。
向来注重情报工作的王守哲,仅仅是一眼就瞧出了这位老者的跟脚来历。
尽管王守哲已认出来人,但因为不知对方来意,仍是佯装不知拱手道:“这位前辈气度非凡,不知是哪个世家的紫府老祖?”
一旁的太史安康扶着脑袋说:“守哲你看看,把我都给急糊涂了。我先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陇左燕氏的燕于飞,于飞老祖。”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于飞老祖当面。守哲早想拜见老祖风采,却不想一直缘悭一面。”王守哲客气地拱手行礼道。
陇左燕氏,乃是大名鼎鼎的紫府世家。只不过他们的地盘多在陇左北面,而且最近数百年来的状况也不见得多好,颇有衰落之势,是以总体行事作风都相当低调。
因此,当王氏姻亲联盟和钱氏合营的守达商行,将生意遍布陇左郡时,陇左燕氏并无出来作梗,相反还算比较配合。
仅凭这一点,算是与王守哲结了个善缘。
“不敢不敢。”于飞老祖脸上多出一抹受宠若惊之色,脸上堆着略讨好的笑,拱手还礼,“都说守哲家主乃人中龙凤,燕某还以为是夸赞之词。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保守了。守哲家主气度非凡,渊停岳峙,实乃是真龙之姿。”
这世上因真有龙,因此凌虚大帝不会用真龙来形容自己,相对掉价。
不过因为龙本身血脉高贵,往往都是食物链顶端的物种,也可用龙凤来形容一些厉害的男子。
只是燕于飞堂堂一位紫府老祖,七百上下的年龄了,却在年轻人面前摆出如此低姿态来,委实有些不太符合常理,恐怕是有所求。
王守哲心思一转,便已经大概有了个猜测,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照常寒暄了一番,并按照世家礼仪进行了高规格接待。
毕竟,不管太史安康也好,燕于飞也罢,都是陇左郡的大人物。有客登门,王氏自不能怠慢,失了礼数。
此次燕于飞也不是单独而来。
陇左燕氏一行人中,有燕氏的当代族长燕飞鸿,以及燕飞鸿的嫡脉重重孙女儿燕双双,还有一些来自一些嫡次脉的年轻男女,数量还不算少。他们已被门房执勤的家将安排在了贵客厅,好茶好果地招待了起来。
接下来,王氏按照相应规格,张罗着招待事宜。
因家族第一老祖珑烟老祖,从不愿意出面应酬。由此王守哲额外安排了王守勇、王守廉,两位天人长老相陪,还有小少族长王室昭相陪。
此外,王守哲从陇左燕氏一众年轻人的到来,隐约也猜出来些他们的来意。因此,他也安排了一些家族年轻一代的男女俊杰出来陪客。
年轻人们的包厢与长辈们隔得比较远,也是怕年轻人们碍着有长辈在太过拘谨,让他们自己玩他们的去。
其中主宴席上,除了一众长辈们,还有燕氏的那个嫡脉小女孩儿燕双双。她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琢,虽然有些紧张,却也不失世家女孩子的风度,显得落落大方。
更为重要的是,王守哲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修为,小小年纪竟有了炼气境七层的修为,血脉资质多半是天骄无疑。
“于飞老祖好福气。”王守哲亲自给燕于飞斟酒以表示对前辈的敬重,并笑着夸赞说,“双双这孩子年纪轻轻便有此等血脉资质,未来紫府可期啊。”
说话间,王守哲掏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了燕双双,说了几句夸赞的吉祥话。
燕双双急忙诚惶诚恐地起身行礼:“多谢守哲老祖,双儿无功不受禄,还请老祖收回。”
“无妨,就当是提携一下同乡的年轻天骄后辈,不值当什么。”王守哲淡然一笑,“双儿莫要有心理负担,只需潜心好好修炼,给咱们陇左郡,还有你们燕氏争光。”
以王守哲如今站的位置和视野,早已经不局限于一卫一郡了。
以他如今在整个陇左郡的威望,将燕氏视作同乡家族,燕双双为同乡小辈也是地位和威望的体现。
“这……”燕双双有些惶恐,偷偷看了看于飞老祖。
于飞老祖还未说话,一旁的太史安康却笑着说:“双儿莫要矫情,如今谁不知道陇左郡‘王钱’两氏乃是豪富世家,守哲老祖赚了那么多钱,提携一下优秀的同乡天骄后辈没毛病。”
“既然郡守大人都如此说了,双儿你就收下吧。”燕于飞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意。
“双儿拜谢守哲老祖提携之恩。”燕双双这才对王守哲深深地行了一礼,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如今陇左燕氏是个什么光景,燕氏上上下下都十分清楚,家族为了培养她付出了太多太多。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先用,而其他兄弟姐们的修炼资源都扣扣索索,日子异常艰难。
“双儿你去哥哥姐姐那边玩吧,与王氏的优秀年轻人们多多学习。”燕于飞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老眼深处多了一抹愧疚之色。
“是,老祖宗。”燕双双再次拜过所有长辈后,这才退了去,由外面的侍女引去了年轻人聚会的场所。
等燕双双走后,燕于飞才向燕氏当代家主燕飞鸿使了个眼色。
燕飞鸿当即笑脸盈盈地起身,恭敬地向王守哲敬酒道:“守哲家主,先前耳闻令嫒璃瑶大天骄横扫上京城各路天骄大天骄,此等荣耀与风光令所有陇左同乡都与有荣焉,敬佩万分。”
“我前不久刚去上京城办点事,原本那官员还有些爱答不理,可一听我是陇左来的,便立即客气了三分,言辞中谈起璃瑶小姐,也是敬畏不已,三两下就将飞鸿之事办妥了。飞鸿敬您一杯,以谢沾光之恩。”
燕飞鸿如今一百五十多岁,乃是小天骄出身的天人境级家主,模样看上去成熟稳重,热络大方,倒是尽显老牌紫府世家家主的风采。
王守哲也不托大,笑着起身虚扶一把:“飞鸿家主谬赞谬赞,贵家长公子燕玉京,也是堂堂一代天骄,据说七十九岁时便踏入了天人境,如今不过一百二三十岁左右,便是天人境初期巅峰了,潜力十足,未来必是一位中兴老祖。”
一提起燕玉京,燕飞鸿的眼眸中也是露出了一抹欣慰之色:“玉京那孩子这两年正在闭关修炼,等他一出关,我便令他前来拜见守哲家主。”
“拜见谈不上,玉京届时来我王氏作客,守哲定当好生招待。”王守哲风度翩翩地说道。
一番你来我往的敬酒,酒过三巡之后,王氏与燕氏众人也熟络了许多。
这时候,太史安康才说道:“守哲啊,这一次我来找你,有两件事儿。其中一件呢,见到你后我心也定了不少,便押后再说。先谈谈燕氏吧。”
“我初来陇左郡时,也承蒙于飞前辈照拂,才逐渐站稳了脚跟。如今燕氏的情况,相信守哲你也听说了。”太史安康长吁短叹道,“原本近两三百年来,燕氏的主产业逐渐受到西北开发后的冲击,利润收益日益减少,家族逐渐衰败,但靠着多年底蕴,还能勉强维持。怎奈百年前,满怀家族希望的燕景池那孩子,在冲击紫府境时心绪不稳,惨遭冲关失败,这不仅令燕氏所有投入都打了水漂,状况雪上加霜,更是直接导致燕氏的紫府交替出了问题。”
“世家最怕的便是交替出意外。”王守哲也是感慨道,“我能理解此等境况。想当初,我们王氏也曾遇到过如此困境。”
“可不是么,都说紫府乃千年世家,可一旦紫府熬不过紫府交替这一关,便会以极快的速度衰弱。”太史安康唏嘘道,“西北那一块,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世家,都等着于飞前辈坐化,好暗中联起手来围攻蚕食衰败的燕氏。”
“如今燕氏最大的问题,便是于飞前辈寿元无多,哪怕他已经服用了延寿丹,也至多只剩下五十年寿元。而新一代的紫府种燕玉京,至少还得一百五十载才能成就紫府。这中间一百年无紫府的空档期,便是燕氏最脆弱,也最危险的时期。”
“到时群狼环伺,燕氏能不能的挡得住暂且不提,至少燕玉京修炼和冲击紫府境的资源怕是跟不上了。而我作为郡守,也不可能参与世家正常竞争太多。”
紫府世家,便是靠着紫府强者的威慑力,才能让底下世家心服口服,不敢掠其锋芒。一旦紫府陨落,交替出问题,原本那丰厚的家底,就立刻成了催命符。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足够的实力,却拥有让人艳羡的财富,岂会不遭人觊觎?
当初宇文氏急着让宇文赤娓晋升七尾,就是这个原因。这还是碧莲夫人出身四品上官氏,背后有上官氏撑腰,对其他世家有一定威慑力,才能勉力维持,否则怕是连宇文赤娓晋升七尾都熬不到。
即便是王守哲,也是仗着有天河真人撑腰,有王璃瑶这个明面上的大天骄撑门面,让其他世家心有顾忌不敢乱来,才敢发展飞辇业务,发展其他产业,飞快敛财。否则,他赚的钱越多,死得越快。
安北卫的计划,也是有皇室做背书,才能开展,否则,一个六品世家持有海量财富,那简直与找死无异。
王守哲端着酒杯,慢慢品尝,顿了一下才说道:“潮起潮落,月圆月缺本就是世间常态。若以宏观角度去看,当燕氏倒下后,短则三百年,多则五六百载,陇左西北之地必将诞生出新的紫府世家。”
“纵观大乾历史,此等世家兴衰更迭,始终在不断地上演。”
燕于飞和燕飞鸿的脸色都是一变,眼神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守哲家主的意思,莫非是在推诿?不想沾这件事?
一下子,两人便内心惶惶,患得患失了起来,不由双双看向了太史安康,希望他再出出力。
“唉,话虽如此,可于飞老祖终究对安康有恩。”太史安康拱手说道,“守哲若是能搭把手,安康感激……”
话未说完,就被王守哲郑重地阻止道:“郡守大人莫要如此折煞守哲。我王氏一路成长过来,承蒙太史郡守多处照拂,守哲感激在心。”
“此事,非我不愿管。只不过守哲实话实说,燕氏会有今日之危,实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先搁置,还是先谈一谈你第二桩……”
他的话还未说完,燕氏家主燕飞鸿急了。
他急忙起身道:“只要守哲家主肯答应帮我燕氏度过此难关,我们燕氏愿意将明珠双儿,嫁到王氏来。”
话音落下。
王守哲脸色一沉,看向燕飞鸿的神色之中泛起了一丝冷意。一旁作陪的王守勇,王守廉,以及王室昭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凝固。
不过一句话,刚才还宾主尽欢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压抑。
“飞鸿,你尽胡闹。”于飞老祖心下一沉,急忙对燕飞鸿斥责道,“守哲家主是何等思虑深远之人物,他如此安排定有深意。他与太史郡守说话,哪轮得到你来胡乱插嘴?”
“是,是,老祖,我错了。”燕飞鸿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冒失了,脸色惨淡至极,不断擦着额头冷汗,“守哲家主,是燕某情急,失了礼数。守哲家主要打要罚,飞鸿都认了。”
王守哲闻言,脸上的冷意似冰雪般消融,春风和煦般的笑了笑,抬手敬了一杯酒后起身说道:“于飞前辈,飞鸿家主,守哲刚从域外归来,身心难免有些疲惫,已不胜酒力,便不作陪了。我自罚一杯以表歉意,随后,便由室昭、守勇、守廉他们相陪。”
他的态度,虽然仍旧和之前一样,如同春风化雨般令人舒适,却令燕氏一众人的心一下凉到了谷底。
燕于飞和燕飞鸿互相望了一眼后,也是急忙扯出笑意,纷纷说:“守哲家主当以身体为重,请随意,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