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你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去叫他。”
说着他走进正对大门的那间屋子,消失。
屋子里没有透出半点声音。四周也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在呼啸。
约莫一刻多钟后,一名长发束后、白袍飘飘、步履轻盈的男子走出来,身影轻薄得就像一抹幻影,穿风透雪而过,立在姒月面前。
姒月瘦弱的身躯,如风中的枯草,颤抖不停。
虽然将近二十年未见,男子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细纹,头发已然斑白,但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男子是姒清没错。
她冰冷的眸子,瞬间泛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红。
“姒清。”她的声音隐隐有一丝颤抖,但还是冷静的,“如果你死在十八年前,那就好了。”
“我发过誓,不管活着还是死了,我都要与你在一起。”姒清凝视着她,声音沙哑,目光一言难尽,“当年因为没有见到你的尸体,所以我不敢死,不能死。”
“那么,你现在可以安心的去了。”
“那么,让我看看你的脸。”
姒月慢慢拉下围住脸庞的帽兜。
苍白的,消瘦的,历尽风霜的,细纹横生的面容,真的一点都不年轻了。
然而,还是很美。就像古老的、精美的、富有艺术感的、布有伤痕却还是保藏得很完整的瓷器,哪怕是一根细纹,都能让人品尝出岁月的伤感和沧桑的甘醇。
“你,真的很美,比以前更美。”姒清喃喃着,“唯有你,才能令我如此心醉神迷,堕入九层地狱,甘愿永世不能轮回。”
“果然是你,出卖了部落吗?”姒月的眼睛更红了,声音凌厉如刀割,“说。”
“是的。”姒清完全没有掩饰,“在我的眼睛刚刚看得清楚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在我的眼里,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美的存在。我所做的一切,我唯一追求和努力的,只有你罢了。”
“呵呵呵,”姒月没有情感的笑,“所以,我拒绝了你的求爱后,你就由爱生恨,迁怒于整个部落,不惜出卖整个部落?”
“我没有迁怒任何人。”姒清摇头,“我只想妒忌你深爱和为之守护一生的族人,毁掉你所在乎的一切,让你此生此世只有我一人罢了。”
轰——
姒月只觉得一柄巨大的铁锤重重的砸在自己的脑门上,整个人后退几步,站都站不稳了,心脏痛得就像有一把铁钩在里头搅来搅去。
“就、就为了这种理由……”她弓着身,双手捂住胸口,痛苦的喘息,“你就要送生你养你敬你的族人去死?”
“对我来说,这样的理由足够了。”姒清注视着她,“你拒绝我的时候,你说你是属于整个部落的,你要将自己的一生献给部落,十年之内都不会考虑爱情与婚嫁。我太爱你,我等不了又一个十年,我相信,只有部落不存在了,你才会注视我,依靠我,属于我。”
姒月瞪着他,不断的摇着头,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她当时这么说,一来是因为她早就与姒英私订终身,心里再也放不下别的男人,二来是因为她不想伤害姒清,便没有告诉他自己早就心有所属,三来是因为她担心自己的预见会成真,没有心思去考虑儿女私情,四来是因为她和族长已经派姒英等人去遥远的西域以西,姒英大概要十年左右才能归来。
她以为姒清等不了十年,在十年之内一定会喜欢上别的女子,成家立业,放下对她的这份情。
哪料到,姒清确实等不了十年,却用这么极端和没有人性的方式去成全自己的所谓爱情。
但,就算她不用这样的理由,直接告诉他实情或换别的理由,他就不会丧失人性了么?
不会的。这种将自己的欲念看得高于一切的人,永远不会在乎别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