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疑说完就搬来了一撂公文,马上要处理这么多事情,光是刘循忙不过来的,他要连夜和刘循一起把关中恢复的计划做出来。
“我这算是正式投效川军了吗?”
十四岁的周不疑笑笑,五年前的自己还不相信刘璋能坚持两年,没想到五年后。自己还是和他走在一起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可是投效川军真的对自己好吗?周不疑问自己。
周不疑从来都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什么性格,没有尊卑,有话就说,毫无顾忌。
而最重要的是,自己不投效川军还好,一旦投效,只要自己觉得对的事。自己一定会坚持,就像对刘循的性格教育。
自己这样的性格是不可能长久的。
就算没有当初自己早夭的预言,周不疑也能感觉到,自己投效川军下场不会太好。
当刘璋委任周不疑当刘循伴读时,当这次刘循被招来长安要自己随行时。周不疑都想过拒绝,或许那样自己还活的久一点。
可是看着旁边擦干泪水,忍住一切悲伤,认真写册子的刘循,周不疑心里叹口气:“管他呢,先做眼前的事吧。”
…………
所有政事交给刘循,刘璋终于轻松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就算明日出征中原,也不过是跟在黄月英的大军后面走马观花,刘璋没别的意思。自己惦记了几年的中原,现在川军终于出关,自己看一下才不会遗憾。
刘璋和伏寿走出皇宫,马车行驶在长安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是士兵和官府工匠在修缮废弃的房屋。
街道上都是士兵引导的流民,看来刘循已经发下命令。让士兵带领城外的流民进城,先把长安城装满了再说。
为了不引起百姓侧目,刘璋没带亲兵队,只带了好厉害一个人,刘璋相信只要好厉害一个人在身边,就算赵云那样的高手来几个,也未必杀得了自己。
刘璋伏寿出了马车,登上长安城墙远眺长安城。
伏寿在长安生活了五六个年头,可是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地走出长安宫殿,仔仔细细看周围的景色,可是入目都是一片惊心。
衣不蔽体的百姓,残垣断壁的城郭,结了蜘蛛网的漏顶民居。
真的是一片破败,整个长安除了城池的规模,城墙的高度远远超过其他城池,繁荣程度甚至连江州都不如。
大汉两百年帝都,成了这个摸样,作为大汉皇后,伏寿忍不住有些伤感。
“战争,是野心家的游戏,野心家往往在社会矛盾最激化的时候站出来,拉拢有利于自己的力量,或者维持正统,或者解决矛盾,可是最终苦的是百姓。”
刘璋缓缓说着,伏寿看向他:“蜀候也是野心家吗?”
刘璋沉默了一会,脸上浮起一点笑容,轻出一口气:“算吧。”
伏寿看着刘璋,刘璋的笑容有失落,有自嘲,还有一种自己摸不清的味道,伏寿突然问道:“蜀候想过当皇帝吗?”
伏寿问完就紧张地看着刘璋,似乎没有后悔问出这句话,但是却紧张刘璋的答案,推测着各种回答,并考虑哪一种回答,哪一种语气才会是真实的、
可是刘璋一直沉默着,看向面前的长安城:“皇后娘娘,你擅长丹青,刘璋想求你一件事。”
伏寿有些诧异,刘璋虽只是臣子,自己是皇后,可是刘璋还没对自己说过“求”字,一直以来,刘璋对伏寿的态度,都没什么特别的恭敬。
可是这种态度与曹操不同,曹操那里是蛮横霸道,刘璋这里就好像一条小溪流过身边,虽然不管自己在不在这里,小溪都一样流淌,可是能感受到小溪的清凉。
伏寿在川军中并没享受到皇后的待遇,可是却很舒心,伏寿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刘璋,因为自己在刘璋身边站着,无论是刘璋走在自己前面,还是自己站着,刘璋坐着,都是那么自然。
而刘璋还是第一次用“求”字,伏寿也奇怪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刘璋求的。
刘璋看着面前一片破败的场景,对伏寿道:“长安这座城池,恐怕从来没有这么破败过,我相信在我川军的治理下,这里能重现繁荣。
但是,这时的长安,是长安历史上无法抹去的一个疮疤,也就是现在的场景的,能让人知道战争的可怕。
这何尝又不是整个大汉的缩影,除了长安,天下因为战争沦为一片废墟的城池太多了。
如果这里重现繁荣,那这一切都会被历史淹没,当和平和繁荣到来,人们将永远忘记这一切,麻木,浮华,直到下一次战争到来。
所以我想皇后娘娘能将这一切画出来,所有的破败,所有的惨况,残垣断壁,坍塌屋瓦,褴褛百姓,全部画下来,如果天下重归和平,当人们看到这幅山河破碎图,永远无法忘记今日的创伤。”
“山河破碎图?”伏寿微微一怔,轻轻点了点头。
刘璋和伏寿坐上马车,已经取来笔墨和画刷,当看到哪里适合山河破碎的主题,就画下来。
实际上现在整个长安都适合这个主题。
一座跨过内河的拱桥,一米的砖石护栏已经被毁了一半,如果马车下坡快了都可以栽进河中,一些川军士兵在疏通百姓,一些雇佣来的工匠在用木板搭建临时护栏。
伏寿在隔着二十米架上画架,认真临摹这个场景,刘璋和伏寿都穿着便衣,流民心里都装着事,没有认出他们。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已经二月了,但是长安天气还是寒冷异常,小雨中拌着雪花,寒风无声地吹过,好像大冬天吹电风扇一样,每一滴雨打在身上都冰凉冰凉的。
“回去吧,下雨了。”刘璋说道。
伏寿一旦投入画画,就会忘记许多事,笔在白纸上勾勒着,直到画完一个部分才看着拱桥,轻声道:“下雨了,这些百姓还在雨中行走,这么寒冷的天,川军士兵和工匠还在修桥疏导百姓,这才是真正的山河破碎,他们都在雨中,我也可以。”
伏寿说完继续画,在画的远方加上雨雾,勾勒两笔突然愣了一下,自己实在太投入了,怎么忘了身后的是蜀候,还有重病在身。
“蜀候,伏寿先在这里画着,蜀候先回去吧。”伏寿说完就继续画画了。
小雨沾湿画纸,虽然这只是《山河破碎图》的草稿,但是伏寿也不希望失去整洁,伏寿不想中断画画,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拿伞,突然好像雨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