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乐了一场后,让姜智照办。
……虽然她想不通郑姬到底哪里戳中姜旦了,百思不解。
“该往郑国送使节了。”她说,“还让丁强去,这回要先责问郑王,为何让乔小君这等小人前来送嫁,是不是有意羞辱我王,然后再提要一座边镇给郑姬当陪嫁的事,等郑王大怒后,最后提出城可以不要,只以粮易之就行。”
乔小君应该已经把消息送回郑国了,所以郑王现在应该知道,鲁国的“目的”就是粮食,很多的粮食。丁强的前两问是虚张声势,重点是最后的条件。
这样郑王就处在心理上的优势上,鲁国的条件提得再夸张,在他眼里都会减少几分威胁——也更容易接受。
本来她是这么想的,但在听完二龚对郑国的介绍后,她又生出一个点子。
“让商人……”龚香眼珠一个劲转着,沉吟道:“借给郑国百姓钱粮?”
公主一说他就懂了,无非是郑国百姓要用钱交税呢,他们的商人就借钱;要用粮交税呢,他们的商人就借粮。
乍一看,似乎是救郑国百姓于水火,但事实上却是在替他们加码。
官吏收税是有底限的,这个底限就是以百姓交不起为界限。
纵观整个郑国,交一次税就让人家破人亡的酷吏有,但大多数税吏都是有数的,知道这些百姓能交出多少,给他们留下能够活下去的粮食后,剩下的全都收走,如果年景好,还会有些剩余,那百姓们就会很满足了。
就像勒在脖子上的绳子,看人要勒死了,松一指,看太松了,人要跑了,紧一指。
一旦郑人交税轻松了,官吏们只会觉得,哦,收少了,那就再加点。
郑人发现税更重了,更交不起了,会再向商人借钱借粮。
官吏发现,又能交足了?那还是太少,再多收点。
如此几番后,郑国百姓要交的税会攀上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峰。
如果此时商人抽身退走,郑国百姓失去金援,就会陡然面对如山高的税金。
这不是一家一户,甚至不是一城一地。以公主的盘算,最少也要两个城,最少!
多的话,就像现在的魏国,去年听说还只有八个城倒粮私售,今年刚年初就听说不是八个,而是十一个,而且国库空虚的城池有的连去买都不愿意买,而是向别的城商借,“借”一些回来填库,装个样子。
反正大王又不会来查?
这样一来,连那些原本还没有沾染的城池也听说了这种新奇事。
哦,还有这一条发财的路呢!
龚香的心狂奔起来!
一旦郑国事发……郑国危矣!国朝倾覆就在此刻!
不知不觉间,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再看公主,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了。
龚香一躲闪,姜姬就知道原因了。上辈子,死在她手下的敌对公司数都数不清,只要是与她的公司做对的,只要是竞争对手,给她两年时间,她就能让这个公司从商界消失。老板们既爱她,又怕她,怕她什么时候倒戈一击。就算这样,她也替三个老东家送葬了,但换了新东家,他们只会用更丰厚的报酬来拉拢她,笼络她。
跟她是同事的,除了开头那两年有人找过她的麻烦,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对她呲一呲牙,哪怕是上司,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她又不喜欢上头有人管着。最后跳的那一次槽,听说她进公司了,本该是她顶头上司的那个人就辞职了。就在她进公司的一个小时后。那次她真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现在龚香也开始怕她了。她想,她真的是个手段可怕的人吧,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总是这样。
龚香镇定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却看到公主在望着殿外出神,龚獠低头不敢说话,看他的手,在袖中瑟瑟发抖。
“公主。”龚香干涩的说,“……国中无钱。”
姜姬回头,平平静静的目光却叫龚香像被针刺了一样,竟然有些不能承受这样的目光。
公主布局深远,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就像在魏国花钱,目的不是真的搬空魏国的库房,而是为了带坏魏国的风气,所以买回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大半都比它原本的价值要高。
这回,公主意在郑国,所需金钱又会是一个天大的数目。
但真的没钱了……
而且,公主只是在享受推翻郑国的快乐,鲁国此时却没有受到郑国的威胁。
当然也没有来自魏国的威胁。
就算有,也只是很普通的,稀松平常的小威胁。
完全不必摧毁一国的根基。
龚香打叠起千百样温柔,像哄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样轻声道:“公主雄才大略,某信服。只是此事……不如缓缓图之为上……”
真没必要一次就把郑国给干掉。
“可惜了。”姜姬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这个计划很好,但不是施行的最佳时机。
龚香松了口气,此时才发觉背上全是冷汗,他缓过气来,笑道:“不瞒公主,听公主一言,某雄心已起!不止公主觉得可惜,某也深恨不能亲眼目睹郑国末日之景啊!”
他深深看着公主。
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