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整这一出,像个树癞!——看看你,堂堂一个公主,还是当娘的人了。”秦慕白拍着她的光屁股笑道,“你好歹顾一点尊荣形象嘛!”
“哼,在你面前,我还要顾什么形象?”高阳公主一撇脸翘着嘴说道,“将来哪怕是六七十岁了,我在你面前依旧是这样!——快、快,我憋不住了!”
“真受不了!——我去叫蝶儿她们进来伺候你!”
昨天匆匆一晤后的陈妍依旧没有回来,可能是去陪着血莲了。那些官员将军们,也相当识趣的没有来打扰秦慕白,让他落得一日真正的清闲,享受一回家人亲情的天伦之乐。
万家灯火时,秦慕白与高阳公主,终于坐在一起吃上了地道的家宴,也见到了武媚娘为他生的儿子秦鹰,与高阳公主刚刚诞下的宝贝女儿,秦笛。
秦琼这位老太公仿佛是有未卜先知之能,早早就给这对宝贝孙儿取好了名字。现在,刚刚不到一岁的长子秦鹰,骨骼粗大身体强壮明显胜于同龄的婴儿,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已经两三岁了,长相也是直接传承了秦慕白从秦琼那里继承来的面孔,星眸剑眉高鼻薄唇,活脱脱就像是用秦慕白的膜子范铸出来的。才几个月大的秦迪现在看来,则是长得有八分像高阳公主,肉嘟嘟粉嫩嫩的,还只知道吃睡大哭。已经三岁多的小楼儿这个“秦家长女”,则显得十分懂事,每天都陪着奶妈一起照顾弟弟妹妹,还像模像样的逗他们玩哄他们笑。
秦慕白心花怒放,无可遏止的兴奋与喜悦。有了孩子就有了生命的延续,这让他倍感骄傲与满足。高阳公主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恶魔,在照顾儿女的时候也时时流露出天然淳厚的温柔与母性,这让她分外迷人。
秦慕白十分享受现在的天伦之乐,美中的不足的是母亲与兄妹们还未有团聚一堂,武媚娘也莫名其妙的带着商队去了西域。
对于武媚娘的事情,高阳公主仿佛也知道得不是太清楚。她走的时候高阳公主正在坐月子,只知道她紧随苏定方出兵之后就跟着去了西域,走的时候几乎是带走了武氏商号的倾家之财,看来是想大干一场。
秦慕白暗中琢磨,以武媚娘的性子,在这种特殊时期连刚出生的儿子都抛下不管了突然去西域经商,目的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赚钱那么简单。其实早在两年前,秦慕白就动用手中的“职权”,让武媚娘在河陇一带拥有了无人可及的经商便利,凡是官属资材都只有她才能经营。短短的两年时间,与兰州大都督府直接挂钩的武氏商号,已经一跃成为河陇与丝路之上最大的汉商商号,连大唐第一富商郑家,也不如她在河陇的影响力大。现在正值战后,朝廷要收编吐蕃安置人口重划州县,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商机无限,武媚娘居然抛下河陇这所有令人垂诞的商机与利润,铤而走险去了战乱之听西域,所欲何为呢?
这回,连秦慕白也有些想不通了。询问了几个商号里的人,他们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当时武东家做出这个决定时吓坏了不少人,但她相当果断。
“慕白,你应该去问一下妍姐,她可能清楚。”高阳公主仿佛想到了什么,对秦慕白道,“你走后,妍姐就一直照顾我们,在家里我们都听她的,大小凡事也会与她商量。媚娘也一直很敬重妍姐,经商的事情我不懂媚娘也没跟我说过,但一定会跟妍姐交个底。”
秦慕白一听高阳公主这话就有点心里泛乐,看这情形,陈妍这个并未明媒正娶的老婆,现在还是秦家后闱的“无冕之后”了。连天底下最难摆平的两个女人,武媚娘和高阳公主都愿意听她的。
这倒也不外乎秦慕白的预料之外。陈妍年龄略长沉稳老练,最重要的是她心胸豁达睿智理性总能以理服人,连秦慕白都敬她三分对她以姐相称,就逞论他人了。
两天后,陈妍总算回来,但并未带回血莲。见了秦慕白,她只道,“别担心,让她一个人静静。”
秦慕白深知她办事让人放心,也就不多问血莲的事情了,便问她媚娘这时候去西域,是想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秦家的将来。”陈妍喝了一口茶,很简短的答道。
“怎么说?”秦慕白不解的问。
陈妍沉默了片刻似在思忖,然后道:“其实,媚娘更应该生为一个男儿。她若步入仕途,肯定比你强。”
“那是。”秦慕白笑道,“媚娘聪明绝顶眼光独卓,以前我有许多解不开的难题,都是找她问计。她就像是我的女诸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在话下!”
“媚娘曾不止一次的与我讨论秦家将来的事情。”陈妍说道,“虽然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是太懂,但是我也知道她说的很有道理。”
“她说什么了?”
“简单来说,就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陈妍说道,“现在你坐镇河陇手握大权,一举荡平吐蕃功高盖世无人可及。估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对你大加赏赐,为人臣子,你还不到三十岁就达到了巅峰。将来的几十年,你作何打算?”
秦慕白不禁笑了,“这些事情我自己都暂时还没有考虑,媚娘就先替我考虑了?”
“当然。”陈妍说道,“媚娘虽然不在官场,却能旁观者清,可能比你自己更加的清醒与理智。吐蕃平定,慕白你的仕途也就达到了巅峰。将来如果你再立功勋,必定功高震主;如果就此坐享其成举步不前,则必然衰落。无论哪样,都不是好事。尤其是……吴王又回来了,而且又与你站到了一起。媚娘一见到他,仿佛就感觉到了很大的危机。”
“什么危机?”秦慕白问道。
“你们两个一起平定吐蕃立下了盖世奇勋,虽然吴王没有做什么事情,但这功劳是一定会分给他的。这样一来,他势必重新卷入夺嫡争储的风波之中。”说到这里陈妍的眉宇略微一沉,颇为担忧的道,“而世人皆知,吴王最大的倚仗就是你。如果朝中有人要断绝吴王的念想,最先对付的,也是你。所以……现在虽然你风光无限,其实已经步入了险局之中。”
“这我知道。”秦慕白笑道,“应该说,我就从来没有从险局中走出来过。此前,外有胡虏染指中原之心不死,内有政敌灭我之心不休。现在外寇已经被我打败,马上就要轮到内敌了。”
“你是说,你要扶植吴王登鼎吗?”陈妍问道。
秦慕白怔了一怔,笑道:“妍,也就只有你这么问我,我才不会觉得唐突。”
“这个问题很敏感很尖锐吗?”陈妍微笑道,“在我这个局外人看来,却是明摆着的事实。恐怕,也就只有吴王和你不会亲口承认罢了。其他人。全部心知肚明!”
“那倒也是……”秦慕白苦笑一声,说道,“时局如此,我好像别无选择。千军万马,也敌不过人情世故。除了吴王登鼎,其他任何一位皇子被立储好像对我都没好处。如果吴王落败,用不了几年我和吴王就会被将来的新君,当作是政敌或是潜在的政敌而被清洗。无论今天我与吴王立下了多大的功劳,无论现在我手中握有多少的兵马,都没用。”
“就和媚娘预料的一样。”陈妍说道,“而且媚娘还说,就算你成功扶植吴王登鼎了,又能如何?——那样你就立下了比平定吐蕃还要大的功劳,世上不会再有能够与你并驾齐驱的大臣!到那时,你想不权倾朝野功高震主都不行。现在吴王很需要你,但等到他隆登宝鼎的那一天,他会觉得你十分碍眼。因为任何君王都不会容忍一个比他还要耀眼的臣子,立于他身前享受万民的拥戴与崇拜。这与吴王是否宽宏或是对你的感情深浅都无关,这是人的本性。就好比,慕白你绝对不会容许这家里有另外一个男人,比你还要更讨我们的欢心,不是么?无论他是你信任的管家下人还是你的最亲密的挚友。”
这最后一句话,刺得秦慕白心里挺不爽。他咧了咧嘴苦笑道,“这个比方打得有点寒碜,但道理的确是这样的道理——话说回来,媚娘去西域,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她要在西域,赤手空拳的打下一片独属的江山——为你,为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