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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黑土地的故事 第四十二章 一休与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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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休。

那个光头小和尚一休,机智搞笑的形象深入人心,这首片尾曲也曾让中国小朋友感受到其中的心酸,尽管大多人并不懂日文。李思明唱这首歌时,却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虽然物质依然匮乏,但远比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快乐,最起码,受教育的权利基本上得到保证,那故乡的大雁河是否依然碧波荡漾?那浮云山上的仙人洞是否还有小朋友做着前去探险发现仙人的梦想?那异世双亲坟前的荒草怕已没人清理了?

李思明所在的五连也一样,五连的老职工不少,有不少有小孩的双职工出工时,用一根绳子把孩子像狗一样栓在炕上,让李思明觉得很是辛酸。

“阿明,你什么时候懂的日语,还有上次抓特务时,你还懂俄语,你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张华惊讶地叫道。

“这个嘛,我自学的!”李思明今天觉得有点过了,张华是最了解自己的,每当张华怀疑的时候,李思明以自学来借口。这其实也难怪张华,来北大荒,写歌、格斗术、枪法、外语,哪一样都不是以前的李思明所具备的。

大家没有注意到的是,一直在旁听的哑巴,悄悄的走到屋外稍远的小树林里,嚎啕大哭。

夜深了,徐大帅和张华等人告辞。三人给小猪仔又喂了一遍后,就可以休息了。李思明有晚上的习惯,那五本军事学著作已经完成了,但还要花点时间修改一番。曾智喜欢看书读报,手上这本《牛虻》他看了不止十遍,李思明不止一次见到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只不过曾智手上拿的是宁卫东留下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津津有味的读着,而李思明在面前的稿纸上写写画画。夜,很宁静,只有翻书本和写字的沙沙声音,还有哑巴睡梦中发出的很有规律的呼噜声。若干年后,不论是李思明还是曾智,在每天感叹工作繁忙分身乏术之余,都无比怀念在北大荒养猪的日子,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宁静啊。

“妈妈!妈妈!你在……你在哪里?”,没有什么能比在宁静的冬夜,当你正埋头专注于某项事情时,听到有人呼喊更感到吃惊了。曾智手中的书掉了,李思明手中的钢笔戳穿了稿纸,可谓“力透纸背”。因为发出呼喊不是别人,正是沉睡中的哑巴,哑巴开口说话也许不令你吃惊,但如果说的是外语呢?

两人面面面相觑,好半天曾智的嘴巴才合拢,指着哑巴惊讶道:“日本话?”。李思明肯定地点了点头。那哑巴嘴里还时断时续的嘟哝着,夹杂着日文和中文,但说的并不是特别标准。

第二天清晨,哑巴醒来时,一睁眼发现两双熊猫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以为要“非礼”他,抱着被子缩到墙角,嘴里阿布阿布地叫着。李思明和曾智两人昨晚都没有睡,两人翻遍了哑巴的私人物品,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哑巴,别装了!我们知道你会说话!”曾智一副仿佛拆穿阶级敌人伪装的模样。李思明注意到哑巴的身形一滞,又恢复了原状。

“是啊,哑巴别装了,昨晚我和曾智听到你说梦话了,而且说的还是日语。”李思明对哑巴的身份很感兴趣。

“而且,你用日语喊妈妈,是?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潜伏在大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有秘密电台在哪里?”曾智见哑巴还想装下去,一个劲的追问下去,革命警惕性还蛮高的,抓特务是那年头电影和小说中最常见的情节,连小朋友玩的游戏都有,而且都非要演警察死活不肯演特务。

哑巴被曾智吓唬住了,这年头如果顶着“特务”的帽子,肯定是杀头的结果,他虽然从不参加政治活动(事实上也不可能有人找他参加),但他会看报啊,见识甚至不比任何一个中国人要差。见自己的伪装被戳穿了,慌张地抱着李思明的胳脯吐字不清道:“不,不,我……我不是……不是……特……务!”

“哼,不是?第一,你装成哑巴干什么?别告诉我你喜欢当哑巴!第二,你还识字会看报,对了你的字写得比我还好,我没有见过比你还聪明的哑巴!第三,你还会说日语,昨晚翻来覆去你说的日本话比中国话还要多。还有第四,现在发现你的长相整个就跟我在上海见过的日本专家一个模样!你还狡辩?”曾智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让李思明目瞪口呆。。

听曾智这么说,哑巴急得脸发白。李思明倒不认为哑巴是什么特务之类的,因为据他所知哑巴在大兴岛起码20年了,平常根本不会出岛,再说了这大兴再怎么找也没有什么情报值得潜伏20年,要潜伏也要潜伏在北京、上海或者军工厂等秘密单位内部或附近。

“哑巴,不要急,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思明说道。哑巴捡起昨晚被曾智扔在地上的报纸,指着上面的一处报道,又指了指自己说:“日本……遗孤……我……”然后又自顾自地用日语唱道:“母亲大人:您好吗?昨夜从杉树的枝头,看见了一颗亮晶晶的星星。星星凝视着我,就像妈妈一样,非常的温柔。我对着星星说:你不能沮丧哦,因为你是男孩子。如果我感觉到寂寞的话,再来找你说话。会在什么时候?大概。就写到这里,期待您的回信,母亲大人。一休……”

昨晚第一次从李思明处听到这首歌,歌词记得并不完整,吐字也很不清晰,但哑巴唱得很认真,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最后哽咽唱不出声来。李思明和曾智明白了,这哑巴是个绝对纯种的日本人,也是昨晚那张报纸上所说的日本在华战争遗孤。

哑巴哭得一蹋糊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思明和曾智好不容易将他安抚住,哑巴才用吐字不清的语言断断续续地讲述他的身世。

原来哑巴名叫渡边三郎,在长春出生,随父母来到中国东北,两个年纪并不大的哥哥分别上了战场并战死。渡边三郎只记得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时,他六岁左右。由于命令来得太突然,准备“玉碎”的日本关东军残余和临时武装起来的日本侨民,立刻崩溃了,撤退时又没有组织好,平民与军人及家属争相恐后的挤向数量有限的汽车、客轮,在失败的恐惧和混乱中很多小孩被遗弃。渡边三郎也是其中的一位。当时他穿的是中式的衣服,也会说中国话,并没有太引起别人的注意,长期的战乱产生的流浪儿在当时数不胜数。他一边流浪乞讨,一边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在有一位善良的中国老头收养了他,不过很不幸,在他13岁的时候,老头死了。于是,他又开始流浪,逐渐长大的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十分敏感,中国人特别是东北人对日本人恨之入骨,所以他装成哑巴。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反正到处乞讨,从吉林到黑龙江,最后在大兴留了下来,这一装哑巴就装了二十年,连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哑巴了。

“现在怎么办?”曾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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