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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长蘅很茫然,脑子一片空白。
听到门房来回报时,用力眨了下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直到门房重复了好几遍,他才如梦初醒,下令先关了闾门。
林代儿为什么跑来了?不是还没到结亲的时候吗?不是说好明年吗?
一连好几个问号,大大地闪在他的面前,令他不知所措。
仅仅只是家里的事情就已经够烦人的了,三郎欠了百万的债务,幸好他多嘴问了一句,否则的话三郎就真的跑到阿芬面前去要她还钱了。
百万钱啊!阿芬就是再富有,也不可能替三郎还这笔巨款的。
可饶是如此,阿芬还是得知了这件事情,一气之下小产了。
这可是他第三个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有了。
想到这里,温长蘅就觉得肝痛。跑到五福堂对着温长枫大骂了一通,结果晚上顾氏就喊没脸活下去了要抱着孩子自尽,几次昏厥过去。
他又被夏氏给骂了一顿……
家里乱糟糟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林代儿怎么跑来了。
门房看了看呆立的温长蘅,忍不住提醒道:“郎君,这事要尽早处理啊!现在街坊邻居们已聚得里三层外三层了,若是不处理,只怕对名声有碍啊。”表面上焦急,心中却腹诽不已。
遇到这种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通知内院,让主母派陈妪等人出来处理!怎么就先下令关闾门?这闾门能是随便关的吗?
这一下子别人想不指责主母也不行了……
沐恩堂里,夏氏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寝室里。
自从萧菁芬‘怀孕’后,就再也没踏足过沐恩堂的台阶。夏氏又懒得去水云精舍假装婆媳和睦,便只在沐恩堂稳坐。反正萧菁芬不来,温幼仪和丑儿总得天天来请安。
她只消拿捏住两个孙子即可。
哪里想到,两个孙子也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尤其是巫蛊案后,温幼仪也学着萧菁芬的样子在砚香楼里养病,绝不去沐恩堂。反正她现在是孩子,只说去了沐恩堂就害怕,说那里有啮人的老虎,她和丑儿都不敢去。
温长蘅没办法,即心疼孩子们,又害怕夏氏真的是害人的凶手,便只装作看不见。以至于安怀堂现在除了他还坚持着请安,竟是早晚都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当然了,夏金枝和温妍珠依旧是天天来的。只是她们来不来,夏氏全没放在心上。
夏氏心中又怒又恨,不知朱媪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做个事也做得那么蠢笨?居然被人在床底下搜出了把柄?尤其是那个阿成,临死前还反咬一口,说她在别墅里偷养汉子……
几十年的名声一朝尽毁!恨不得把阿成从乱葬岗里再扒出来鞭尸一万次。
这次一听到闾门外跪了一个艳丽女子,然后温长蘅下令关闭闾门,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夏金枝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盏茶来,将帕子在茶瓯口边一抹,双手递与夏氏。见到夏氏伸手接过,她微启樱口,露出一排整齐的糯米般的牙齿,满脸的讨好。
看到这副表情,夏氏心中犹如三伏天刮起了一阵闷热的旋风;正进食时咽下了一只苍蝇般地恶心。烦躁着将茶瓯重重地放在几案上,眉头皱了起来。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夏氏嘀咕着。
夏金枝一腔希冀转瞬间被夏氏击得粉碎,脸色就如同开了染铺,一会红一会青。
她好久都没有见温长蘅了。那一天,她‘无意’中告诉温长蘅,萧菁芬不好好吃药,经常把药倒入马桶中。温长蘅便心疼萧菁芬,坚持要喂她。
这一喂不打紧,萧菁芬中了毒。
温长蘅当即大怒,认为定是夏金枝暗害萧菁芬,虽然后来没在她院子里寻到什么害人的物件,还是要把她赶出温家庄园去。最后是温妍珠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这才将她留下。
从那以后,温长蘅发了话,不许夏金枝踏入东跨院一步。
在安怀堂里的,都是萧菁芬的贴身婢仆,本来就瞧着夏金枝不顺眼,眼见得郎君发了话,哪里会有半个人怠慢?
夏金枝求见了好几次,都被人拦了下去。
她实在没有办法,便只能天天来夏氏这里,期望着能趁着清晨温长蘅来请安时遇到他。
可是,温长蘅纵是和她相遇,也是目不斜视,竟当她如空气……
若是她再招了夏氏的嫌弃,这个温家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夏氏睥睨了她一眼,招来了花娘,“你去外面寻几个面生的老妪,令她们去闾门处打骂林代儿,口里只管恶言恶语骂她勾引温家宗子,其他的一概不许提。只消不出人命,随便那些老妪施为……”
“何用花娘去,奴愿代跑这一趟。”夏金枝立刻挺起了胸脯,扬声道。
夏氏的目光闪烁一下又变得漆黑,接着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你以什么身份去?你以为你是谁?你算个什么东西?堂堂的温家就找不出一两个能管事的人物?非得要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出面?你好歹也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算哪门子的路数……”
骂声突兀的响起,惊得室内的人立刻噤声。
夏金枝脸色苍白,几乎咬破了嘴唇。她大口喘着气,低低地垂下头去。如同一只刚刚躲过暴风雨的雀鸟,浑身瑟瑟发抖。
温妍珠看到娘亲被夏氏如此羞侮,不由大怒,正想张口替娘亲辩解,却猛然被身后的老妪死死捂住嘴。
怒火在温妍珠的胸膛燃烧着,直烧得怒气冲天。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祖母变成了这个样子?祖母不喜欢瓠儿,瓠儿不来了,丑儿也不来了,只有自己陪着祖母,祖母为什么还不高兴?
以前主母在的时候,娘亲总是在祖母面前能得到特殊的对待,可是现在……却是非打即骂!
温妍珠幼小的心灵实在无法理解了。
夏氏板着脸一声不吭,双目直直地瞪着夏金枝,额头上青筋没有规矩的跳动着,愤怒到了极点。
“没出息的东西!”夏氏怒气冲冲地扔下这一句,便往寝室门口处走去。
看到她走出门去,几个婢女们急忙跟了上去,路过夏金枝时,都垂下了头。
温妍珠见到问绿时,眼前一亮,不由挺直了身躯向她望去。
问绿却恍然未觉,面无表情,就那么垂着头在她的身边走过,连个表示都没有。
温妍珠怔住了,身子僵硬了起来。
只有雪影路过她身边时,无声的叹息一声,微微向下撇了嘴角。
转眼间,寝室里的人就走个精光,只剩下夏金枝母女还坐在这里。温妍珠不忍抬头,只是将唇紧紧地抿着,藏在袖中的小手用力互掐,两排银牙搓得咯吱咯吱地响。
夏金枝目光呆滞,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死尸般……
夏氏怒气冲冲地出了寝室门,迎面撞上了来向她请安的温娴,立刻把一肚子怒气倾泻到她身上,
“你来做什么?你不好好地在你那秋声馆里养病,跑到我这里做什么?我是能给你好药还是能给你寻郎中啊?敢情你不是我生的,你是别人生的是不是?我看你就是忘恩负义,没脸没皮,别人三五句好话就把你哄得不知东西南北。竟是全然忘了谁是亲的谁是疏的……”夏氏大声嚷道。
温娴被骂得脑袋嗡嗡作响,如坠迷雾里。
……
闾门前,人群越聚越多。有来瞧温家热闹的,也有来看仙雕阿黑抓人的。
阿黑不喜欢人多,便时不时的从空中扑下来抓人的头巾。一开始人群还害怕,可是次数多了见到只是抓头巾却不伤人,便不免胆子大了起来,甚至还有人刻意在阿黑俯冲时仰着头,就只等着阿黑抓他。
温幼仪眼见闹得不成样子,便唤了桑妪向她附耳几句。
桑妪听完之后听听点,就在牛车内换了一身衣裳,趾高气昂地跳下了车。
在她身后,跟着农妪和井妪、南妪三人。
桑妪一下车便震住了人群外的街坊,街坊们见她穿戴得不凡,头上的插戴都是赤金足银的,便知她是温家体面的媪妪。间中又有几个见过桑妪本人的,便吆喝着人群给她们让开了路。
桑妪一路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路分开人群,径直走到了跪着哭泣的林代儿面前。
林代儿身上的齐胸长裙此时已经被地上的灰尘给污淖,膝下因跪得久了现出一层黑色。似是感受到了桑妪等四人灼灼的目光,身子猛地挺直起来,停止哭泣。
却仍是垂着头,态度异常恭敬。
引得街坊们不停的赞叹声,纷纷赞她仪态优美。
温幼仪坐在牛车内听到这些赞美的话,不由失笑。
桑妪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上扬,语气淡淡地问道:“这位姑子因何跪在温家庄园闾门外,所为何事啊?”
林代儿并不认识桑妪,见到她衣着华美,又见到四人中以她为首,便以为她是萧菁芬身边得力的老妪。便摇曳着身子轻声啜泣道:“奴乃是吴县林家之女,因与温郎有婚约,今日特来奔赴,哪里想到,却被人阻在了闾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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