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移目,回头赞了一声,“刘老哥真是教子有方呀,不仅儿子能干,孙子们也是一样。我要是有刘老哥这福气,做梦的时候都会笑醒。”
刘老爷子就呵呵地笑,将里正送到了院外,然后阴沉着脸慢慢的往回踱步。
“爹,里正是来做什么的?”刘承业随口问道,又催促着两个孙子手底下不要停。
刘老爷子咳嗽了声,“敬东,敬山,你们歇会,我和你们爹盘会泥,一会你们再过来接着干。”说了这话,就接过了敬东手里的铁锹。一下一下的盘黄泥。
老爷子都开始干活了,刘承业身为长子哪里还敢再闲下去,只得不情不愿的从敬山手里把铁锹也接过,愁眉苦脸的干活。他哪里干过这样的活计。不是铁锹扬的高了,就是不小心把黄泥给铲到了一旁,弄的满院全是泥点。
刘老爷子也不生气,只是轻声细语的教他怎么干活,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今天非得让刘承业把泥盘好不可。
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把里正找他的意图和刘承业说了说。
刘承业支着铁锹正在休息,一下子没站稳,晃了几晃,随即又挺起了胸脯。将声音微微提高,“爹,这里正还不是看我和敬东都考上了童生,要巴结咱家呢?你咋不和他说,让他给咱免税呢?”
“你懂个屁!”刘老爷子难得地发了火。指着刘承业的鼻子骂道,“你以为里正是看你面子?里正这看得是老二的面子。你知道老二的亲家是谁不?是府里的总班头,马上赵顺手下的班头们就要领着衙役们下乡收粮了。他这时不做面子,难道还等着赵顺往外说?”
“人家是越读书越精明,你可倒好,越读越傻!你看看姜恒是啥样子?你再看看你是啥样子?唉……”刘老爷子只说得口沫四溅,将刘承业臊得没脸没皮。
刘承业自打中了童生后。就没有被父亲这样狠狠的骂过,不由得涨红了脸,几次要争辩都被刘老爷子给堵了回来。
骂到最后,刘老爷子放了狠话,“你要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我就跟着老二去过,不在这里看你的脸色……”
这句话不吝于晴天霹雳,惊得刘承业站立不稳。他是要考秀才中举人的人,道德方面就比别人要求的些。如果父母跟着弟弟们过,这不是明摆着在说他不孝顺吗?只要这话传到城里。他的童生就有可能保不住。
“爹,儿子哪里做错了,您只管说出来,儿子一定改,一定改!”刘承业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
他跪在地上,敬东和敬山便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同声向刘老爷子求情。
“大父,要是父亲做了什么错事,孙子愿意替父亲向大父赔罪,任大父打骂。”
芳兰和连氏怔了怔,也跪了下去不停的叩头。
刘老爷子听到孙子们求情的话,脸色舒缓了许多,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常言道,当面教子,我教你们爹并不是说他做了啥错事。而是时刻敲打着他,让他知道忠义仁信是什么。免得他考中了童生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农家子弟。”
刘承业愣了一下,显然是对刘老爷子这番敲打很是吃惊。
屋子里,刘老爷子接着往下说。
……
等到晚上,刘承志和刑氏从城里回来后,刘老爷子派了敬山将他们一起请来。雪梅怕老宅再有什么意外,便和敬民一道跟着过来。
到老宅一看,不仅把他们请来了,刘承贵和刘承礼也都在这里。
刘老爷子看着人到齐,便将今天里正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即是官家收的税还是按一家走,那咱就算算,每家该交多少税。各家交各家的,老宅的税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只需要交够自家的税粮就行。”
兄弟三人就互视了一眼,心头浮起了一层疑惑,似乎对老宅如此通情达理,颇有些不解。
雪梅就看了眼刘承业,见到他好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微微有些吃惊。老宅这是怎么了?难道今天刘老爷子又训刘承业了?
这时,又听到刘老爷子说了一句话:“即是税的事说完了,咱就再说说以后家里该咋办!我的意思是,承业以后就不必再读书了,回头我给他找个馆当先生,家里只供敬东一个人。敬东这孩子年纪小,又肯下心气学。我打算着,给敬东在城里找个名师……”说到这里,刘老爷子看向了刘承志,“承志啊,这事就得麻烦上你了,我想让你和姜公子说说,看他能不能帮咱家这个忙,要是成了,回头我亲自去谢他。”
这是什么情况?不供刘承业读书了?一家十几口人,老的老小的小,都惊呆在了当场。
只有刘承业面如死灰,抖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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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收:洪武初年,朱元璋令民有田五亩至十亩者,种桑、麻、棉各半亩,不种桑者出绢一匹,不种麻、棉者,出麻布或棉布一匹。每亩收一斗(20斤)。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