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筝目光微动,转眼望向不停绞着手指的碧落,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咬了咬唇问道,“碧落,你有想过要在韩王府出人头地吗?”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
碧落是整个车队中,她唯一信任的人,倘若碧落愿意,那她很乐意付出全力去扶持碧落成为与司徒侧妃蕊花夫人一般鼎立于韩王府的女人。
前世,她年幼时就被确立为皇储妃,闺阁中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母仪天下。可祖父颜缄真知远见,知道若是完全以一个皇后的标准去教导她,则她端庄有余之外,难免失于无趣,便是中宫的地位稳若泰山,但抓不住皇帝的宠爱,再鲜艳美丽的花朵也会很快凋零失色。盛锦年华,她难道真的要成为一具雍容华贵的扯线木偶吗?
所以,祖父便从江南最负盛名的青楼花重金秘请了几位鸨.母,在皇城南郊的安国公府别庄,私下教导了她两年,从歌舞到弹唱,从举止到眼神,再到如何迎合男子的心理,以及床榻上的诸般小意趣,她当时虽觉羞涩,但思及未来后.宫严峻可怖的情势,却也认真地学了。
后来与元忻成婚之后,元忻性子绵软柔和,与她初时便十分恩爱,哪怕后来称帝之后广选秀女,却也从不曾冷落过她,这些私下里学来的奇.淫.巧计倒并没有怎样用到。倘若不是他太过愚孝缪太后,因此而偏宠缪妃,在许多事上都失去了君王的决断和立场,空有一副维护她的心,却并无一丝果决,其实他……也尚能算是个好夫君的……
想及此,颜筝的心蓦然一紧,她连忙收回思绪,冲着目光呆愣地望着她的碧落说道,“若是你想要得到韩王的宠爱,成为与司徒侧妃和蕊花夫人比肩的女人,在韩王府安然无恙地活下来,甚至活得比她们都好,我……可以帮你做到的!”
碧落张着嘴怔怔地望着颜筝发愣,她知道颜筝在说什么。
她是在皇城长大的,家里曾拥有过西街最大的绸缎庄,来往光顾的客人不少,其中不乏有些高门大户中有脸面的管事仆役,常来常往,有时候便能听到许多公侯府邸的轶闻奇事。她曾听说过,安烈侯府与她同龄的那位小姐,并不是安烈侯夫人所出,而是昔日皇城最姿容卓绝的花魁所生。
从前她年幼,并不晓得花魁是什么意思,可这些年来被辗转倒卖,经历得多了,见识自然也广了。她现在知道,花魁是美人中的绝品,是令得男人们神智疯狂日思夜想的天仙,是连位高权重的官老爷们都低声下气俯身跪舔只求一夜春风的尤.物。
而颜筝,听说她跟着生母长到四岁上才回到侯府的,既然她敢这样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做到”,那说不定月姬离世前,曾给过她什么迷惑男人的秘法。
碧落便开始犹豫不决。
她幼时生活宽裕,后来遭遇家变,从此陷入了人生的沼泽泥潭。这些年来,她受过太多的苦,几度挣扎在生死一线之间,早已经厌倦了受人压迫欺辱的生活,假若上天能降下富贵荣华,令她富足安定地过完下半辈子,那她定然万分感激乐意接受。所以,颜筝的提议,她有些心动了。
然而,她又很清醒,靠献媚男人获取的富贵得来绝不会容易,并且还未必长久。也许她真的能够在颜筝的帮助下,很快掳获韩王的心,得到韩王的专宠,成为韩王府的夫人乃至侧妃,享用泼天富贵和数不尽的荣华,但那决然不是只要坐享其成便就能唾手可得的,她必须要不断地争斗,与司徒侧妃斗,与蕊花夫人斗,与所有想要分享韩王宠爱的女人斗。
孤木难以成林,独木无以为舟,她的敌人太多了,颜筝在时她或许还能支撑住,可若是她走了呢?又或者,她也成了自己的敌人呢?娘亲常说,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自己不过只是个出身卑微的商女,这样大的场面,她撑不住的。
再说,富贵固然诱人,然而经历过凄风楚雨的她,如今最需要的却只是安定啊!
碧落抬起微垂的头,平静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满足,她笑着摇了摇头,“筝筝,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在入荔城之前,我就曾说过的,碧落这生从不求富贵显达,只想要平安地活着,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只要能够活着,是在韩王府的后院中默默无闻地孤独终老,还是忍着心里的委屈成为韩王的女人,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我只是想要平安地活下去而已。”
她细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却伸出手指向前方,“但你的想法很对,孤军奋战确实是太难了。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帮助月乔,她生得虽然不如你我,但却颇有才华和见识,最紧要的是,她有你我都没有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