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被沈君烨这话气得不轻。他不愿相信沈君烨居然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回到正屋,他又想到了沈君灿。“养不教父之过”,是他没有把儿子教好,儿子才会交出这样的孙子。一时间,他热泪盈眶,更加觉得力不从心。
半个时辰后,沈沧收起感伤与懊恼,叫来了沈佑,劈头就是一顿责骂,问他是如何教育沈君烨的。
沈伦被骂得莫名其妙,但也只能听着。当他知道沈君烨坚持要见云居雁,对她更加生出一丝不满。这些日子,沈君昊对云居雁百依百顺他是看在眼中的。另外,儿子誓言不纳妾,她怀孕近五个月,他们依然同床共枕,也让他觉得不妥。只是他了解沈君昊的脾气,知道自己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才只当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到沈沧终于骂够了,他小声说:“父亲,君烨固然不对,但是——”
“但是什么?”沈沧不悦地瞪了沈伦一眼,一副不愿再与他细谈的表情,只是沉声吩咐:“他是你的儿子,你去把事情问清楚,若是他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被人利用,就把他送会自己的院子,命下人好生照顾。待到婚礼的时候,把他的喜事办得热热闹闹的。等到明年开春,三丫头出了门,你把暨阳的庄子交给他,让他带着媳妇过去打理。”
沈伦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这是要驱除沈君烨的意思。他深深皱眉,嘴角动了动。又低头沉吟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父亲,这事您与其他人说过吗?”按理来说,只要沈伦没死。沈君烨是不应该分出去独过的。
沈沧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他是你的儿子,你觉得我还应该对谁说?”
“父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不是分家的时候,这对君昊和居雁的名声也不好……”
“谁说分家了?难道他不该帮着管理家中的产业?”沈沧一句话,把沈伦堵了回去。
沈伦无奈。只能去找沈君烨,询问他到底做过什么,与郝平是什么关系。沈君烨依旧只是坚持之前的说辞,坚称他们可以杀了他,但事实到底如何,他只会对云居雁一个人说。
沈伦和云居雁的接触很少,又从一开始就对她存着偏见,再加上薛氏以往的潜移默化。如今又看到沈君烨宁死也要看云居雁一眼,再想到沈君昊对云居雁的态度改变,更加觉得她仗着自己的脸蛋。行为不知检点,只懂狐媚男人。
另一厢,沈佑回到自己的院子,才一进院子,就看到所有人都围在院子中央,议论声,哀嚎声,再加上“噼里啪啦”打板子的声音,他心情烦躁,阴沉着脸在廊下疾步而行。
吕氏迎着他走来。还未站稳,急匆匆地问:“你对父亲说了吗?我绝不会让君灿娶云家的贱人!”
“你说话小声一点!”沈佑努了努嘴,暗示吕氏,院子里有沈沧派来的人。
吕氏不屑地撇撇嘴,问道:“我还没问你,到底这么回事?”
沈佑不答。只是疾步往前走。在他的院子当众杖毙他的小厮,他觉得沈沧根本就是当众打他的脸,自然不想对吕氏解释。吕氏心中焦急,也没细瞧丈夫的脸色,只是跟在他身后,急巴巴地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沈佑依旧不答,只是回过头,不悦地扫了吕氏一眼。
“那个贱人下毒害人的事……”
“啪!”沈佑反手就是一耳光。又听“嘭”一声,吕氏措不及防,身子重重摔在了回廊的栏杆上。
“她是沈家未来的宗妇,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沈佑厉声呵斥。随着他的这一声,之前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的人,也看到了吕氏捂着脸颊,倒在栏杆上的画面。
吕氏再次在众目睽睽下挨了打,整个脸烧成了猪肝色。她正要扑向沈佑,被她的丫鬟拉住了。她心中愤恨,又是骂,又是嚷,对着丫鬟拳打脚踢。
这些日子,四房的下人们见惯了这样的闹剧,有人劝,有人拦,吕氏很快被“请”入了屋子。
半个时辰后,待吕氏的情绪稍稍平复,沈佑才进了她的屋子,阴沉着脸吩咐:“你准备准备,挑个日子去云家提亲吧。”
“什么!”吕氏一下子蹦了起来,“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很好!”沈佑命屋子里的下人全都退下,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扔到吕氏面前,冷声说:“等你死了,我会找媒人去永州提亲的。”
吕氏一下子懵了,呆愣愣地看着沈佑,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沈佑没有理她,催促道:“现在,你要么把刀拿起来,要么遣人去找媒婆。”
吕氏咬紧牙关,看看沈佑,又看看桌上的匕首。她颤巍巍地把手伸向匕首。她的动作很慢,在手指即将触及匕首的那一刻,猛地握住了手柄,用刀锋抵住自己的脖子,狠狠瞪着沈佑,仿佛随时会抹脖子一般。
沈佑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吕氏,眼神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就一刀捅下去,我绝不会拦你。”
长久的对峙中,屋子里的控制仿佛凝固了一般。最终,吕氏愤愤地把匕首扔在地上,大声嚷着:“我死了算了,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你们沈家没一个好人,都要逼死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夫人,您怎么了?夫人?”
吕氏的哭闹,夹杂着丫鬟的敲门与询声,让沈佑更加不耐烦。“谁都不许进来!”他对着门外大喝。
吕氏被他的呼喝声吓了一大跳,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大哭了起来,嘴里直嚷着自己和沈君灿可怜。沈家容不下他们母子。
沈佑看着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沉吟片刻,他突然大喝一声:“够了!”
吕氏再次被吓住了,错愕地看着他。忘了抹眼泪。
沈佑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君灿娶云映雪,这是钉在栈板上的事,你再怎么哭闹都没有用,只会害了君灿。”
“我绝不会答应的!”吕氏再次重申。
“你答不答应都改不了事实。”
吕氏摇头,再摇头。
“除非君灿不姓沈,或者他死了。否则这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沈佑说得异常坚定。
“老头子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吓成这样?他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吗?”
“闭嘴!”
“我……”吕氏的眼泪簌簌直下。这些日子,秀莲和她说了很多,她这才看清了云居雁的险恶居心以及手段毒辣。一个连自己的庶妹都敢杀的女人,一个不把自家祖父看在眼里的女人,她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以前她觉得薛氏险恶,现在她总算知道了,云居雁才是最阴毒,最险恶的。她不止赶走了婆母。毒害了牙牙学语的小叔,如今又暗害沈君烨,恐怕接下去就是沈君儒了。
理智上她知道。这些不可能都是云居雁干的,或者说,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的干的,但只要一想到她居然意图让她捧在手心的儿子娶一个什么都不是云映雪,她就坚信所有的事都是云居雁干的,一定都是她!
沈佑看吕氏态度软化,也把声音放轻柔了,劝道:“你哭得眼睛都瞎了也没用,还不如想想以后。你总不想为了君灿的婚事,让全家都被父亲赶出去吧?如果没有‘淮安郡王’ 四个字。又有谁愿意与我们结亲?”
吕氏默然不语,只顾着低头抹眼泪。她当然明白,若是被沈沧赶出去,他们就算是完了。沈佑不过是在衙门挂个空衔,俸禄都不够他一个人的开销。儿女的将来,不要说让女儿飞上枝头了。就算是儿子,也娶不上好媳妇。另外,娘家的人之所以对她百依百顺,也是因为能沾上沈家的光。离了沈家,他们什么都不是。
“原本我是想与她好好相处的,让她的四妹嫁给君灿,也是他们云家高攀!”吕氏委屈的嘀咕。
“以后这话再也不要提了 !”
“为什么不能提?”吕氏的声音高了几分,“她云家算什么,不过是出了一个过气状元,去了郡主……”
“人家云家四姑娘早就攀上了高枝,怎么会看得上君灿?”沈佑酸酸地说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以为沈子寒为什么突然回京?难道只是为了沈子遥?抓贼自然有衙门,哪里用得着他!”
“不可能!”吕氏连连摇头,“如果要定亲,去年他们干什么去了?那时候他不是去永州贺寿了吗?怎么不把婚事定下,为什么要拖到今日?”
沈佑看了她一眼,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命守在门外的丫鬟走得远些,复又关上房门,走到吕氏面前,压低声音说:“那时候他看上的是别人,可是看上那人早就有婚约了。其实你想想就知道了,关于君昊的婚事,大哥回来是什么脸色?当中指不定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她都有了孩子,即便他是龙子又如何,还不得退而求其次……”
“我早就说了,她根本是个狐媚子……”
“这话我们私下说说就算了,可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听到。刚刚父亲把我叫去,不止把我骂了一通,还严正地告诫我,决不能对她有半点不敬。看起来就连父亲也……”沈佑咽下了后面的话,观察着吕氏的反应。
见吕氏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抢在她开口之前继续说道:“关于君灿的婚事……娶进来了,就是你的媳妇,要怎么样,还不是由着你。”他说得意味深长,下意识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吕氏,似乎在担心着什么。(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