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太多了。”沈君昊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已开始考量这种可能性。
正如云居雁所说,他会按章给死者赔偿。这是小事,他自然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置。他一直想的是追查矿井坍塌的原因,然后再利用这件事铲除异己,收服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可正如云居雁所说,若是矿工们受人煽动,开始闹事,恐怕就算他查出了坍塌的原因,矿井也不可能按期复工,说不定最后他只能灰溜溜地回来。薛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以沈家主母的身份派人去安抚那些孤儿寡母,到时他就是薛氏的陪衬。若薛氏处理得漂亮,事后别人不止会嘲笑他办事不利,甚至还会觉得他的品格有问题。
云居雁看得出,沈君昊心中已生了警觉,但她还是不安心,继续说道:“人在绝望的时候是很容易受有心人士煽动的。若是她们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在自己相公或者儿子遇难的地方自杀……”
“我会小心的。”沈君昊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不要太过担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云居雁知道,他真的把话听进去了。有时候他看着霸道不讲理,又喜欢把她看成他的私有财产,可真正与他讲正事,他还是会认真听她的意见。她轻轻笑着,稍稍安心,低声嘟囔:“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她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沈君昊没有她这么乐观,他反而觉得这事的确很像薛氏的作风。毕竟对薛氏而言,若是这事成了,她可以名利双收,甚至她还有可能做出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我再留一个管事给你,你把玉瑶借给我吧。”他笑着祈求,脸上带着讨好。虽然带走她的丫鬟,或许会让她不便,但如果薛氏真的已经铺好了路,他不用白不用。
云居雁想了想,摇头道:“玉瑶有些冲动,说话又直接,不如把我让鞠萍或者锦绣跟你过去吧。鞠萍年纪最长,说话处事都十分温和,做事也细心。锦绣的话,她已经成亲了,做起事来比较方便……”
沈君昊看她一脸认真,没有任何担心的表情,顿时有些不爽,故意说道:“你就不怕我向你借玉瑶,只是因为旅途寂寞……”
“你又开始胡说!”云居雁轻轻锤了他一下,续而又严正地重申:“她们几个,我会替她们找好人家出嫁,她们从来都不是我的筹码。”
“你就不想她们一辈子留在你身边?”沈君昊奇怪地看着她。云居雁若想取代薛氏,她的丫鬟最好是嫁给各处的管事。历来都是如此的。
云居雁摇头道:“看她们自己的意思吧。若是她们想留下,我只会选人品好的。如若不然,我会替她们消了奴籍。”
沈君昊之前也听云居雁说过,不过他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在他眼中,下人不过是工具,他从未见过其他人如此为自己的丫鬟考虑,仿佛把她们当家人一般。“你这样,会被人利用的。”他叹息。
云居雁轻轻摇头。有些事,她知道怎么样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但做人不能只为了自己。她揭过这个话题,对沈君昊说:“我知道你身边没有信得过的女管事,我也不是舍不得我的丫鬟,只是她们毕竟年纪轻,也没有应对过外面的事。如果可以,不如向祖父借人吧。”她猜想,沈君昊应该是觉得男人应对孤儿寡母,说话行事不方便,因此才想找她借人。
沈君昊明白云居雁的担忧。就事论事,也的确是沈沧身边的人比较有经验,但他还是摇头道:“就玉瑶吧。我明日一早骑快马走。我会让长顺和她坐马车慢慢赶过去。至于到了那边以后,会有人看顾着她的。其实玉瑶比鞠萍适合,毕竟矿场上都是粗人,鞠萍太过绵软,压不住那些人的。”
听他这么说,云居雁没再坚持。吃过晚饭,她把玉瑶叫来,问她是否愿意走这一遭。玉瑶诚惶诚恐,难掩脸上的担忧,不敢轻易应下。听到云居雁说,此事必须由她或者沈君昊身边绝对信得过的人去办,而且必须是胆大心细的,且一定要办得十分妥当,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云居雁看她没有信心,心中亦是担忧,吩咐她带上两个小丫鬟,又派了一个粗壮的婆子与她同行。
分离在即,当天夜里沈君昊和云居雁自然是分外缠绵。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云居雁便送了沈君昊出门。远远看着他上马而去,她只觉得鼻头酸涩,忍不住伸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亲过的地方依然存着他的气息与温度。
因为沈君昊叮嘱,不要让薛氏太早知道玉瑶会去矿场帮忙,云居雁在早上请安的时候告诉薛氏,玉瑶染了风寒,为免传染给其他人,她已经命她去庄子上养病了。
薛氏将信将疑,但秋兰一直与灯草形影不离,她根本无法找她确认玉瑶是否生病。再加上薛氏的注意力都在沈君茗的生日宴,她没有多加查证。不过青纹在事后出去打听了始末,得知沈君昊是带着管事骑快马走的,也的确有马车去了云家在京城的庄子,这才没有继续调查。
第二天,在云居雁向薛氏请安的时候,薛氏告诉她,因为她和沈伦还在孝期,而沈君茗生日那天,她和沈君昊已经出了三个月的守制期限,因此让她去枫临苑陪着沈君茗吃碗面。枫临苑那边,沈伦已经安排妥当,也禀告过沈沧了。
云居雁直觉这件事一定有蹊跷,却又觉得薛氏这么爱儿子,一定不会利用沈君茗。不过不管她怎么想,她都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提醒自己到时一定要万事小心。.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