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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晔和司徒赫娴熟而精准的弓马骑射让参加武举的考生们大开眼界,正如兵部尚书谢炎所,不仅彰显了皇家的风范,还给了这些考试以震慑和鼓励,将考场上沉闷的气氛调动了起来,考生们惴惴不安的同时也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大兴国一品到四品的文武官朝服皆为绯色,只见校场上一白一红两道身影骑在马上往北边奔突而去。黎狸被夹在考生中间,这些人有的出身粗鄙,身上的气味很重,话声音又粗,黎狸受不了地捂着鼻子,想躲得远远的,却又踮起脚,穿过众人的肩膀空隙去看那两匹越奔越远的马。
见识到司徒赫和韩晔的射术、骑术,她着实震撼,但还是觉得不满足,因为婧公主不曾亲自上场。
黎狸艰难地踮着脚朝北边的看台上望去,看到促使她参加武举的那个女子着一身海棠红的宫装端正坐着,再没了一丝要皮甲上阵的意思,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大哥还有婧驸马一同注视着台下的武举人。离得太远了,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多可惜啊。
黎狸只手捏了捏胸前垂着的长命锁,异常感慨地想。
待韩晔和司徒赫坐回高台上,谢炎好一阵赞叹,随后宣布武举考试步射和骑射项目开始。大兴国的武举科内外场,先试弓马以决去留,再试策论以分高下。
外场两轮,第一轮为弓马骑射,步射为先,马射在后。
箭靶设在南边,只见诸多考生一字儿排开,背对着北边高台,距离前方箭靶三十步外。即便是最普通的步射也有诸多讲究,按照礀势的不同又分平射、跪射,要求考生九矢至少中五才为合格。
随着一声鼓响,箭矢纷纷射出,中靶或脱靶者皆大有人在,待黎狸那身绯衣上场,恰与林岑之一组,那些举子都不怎么瞧得上黎狸又瘦又小的个头,还有她女子之身,直到她射出的九矢中了七箭,这才纷纷目瞪口呆,不敢再小看她。
看到这情形,黎戍坐不住了,毫不避讳地站起身来,朝着校场内大喊:“悬狸,好样的好样的”
黎狸听见了,回头,朝看台上比了个得意的手势,那种欢欣和喜悦浮动在脸上,不见半分阴霾,让所有瞧见这张脸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她开心起来,渀佛武举在她的眼里不带功利,只是单纯的快乐。
高台上的司徒赫和韩晔都没出声,目光却出奇一致地从校场内的绯衣上移开,扫向同一个地方,遗憾的是只能看到那个女孩的背影,轻偎在她夫君的怀里,随着场内热烈的欢呼声而鼓掌。
司徒赫的目光毫不避讳,韩晔却不动声色,好几股无形的压力戳在在墨问背后,墨问却微微一笑,手臂越发放肆地环着怀中人的腰,宽大的衣袖几乎将那女孩的身影遮得看不见,连背影都不留给身后的人。
步射,淘汰了三分之一的考生。林岑之以九发九中名列第一。
随后是骑射。考生由西向东纵马两个来回,期间必须射出九矢,九矢至少三箭中的才为合格。
骑术不是黎狸的强项,在奔驰的骏马上射箭,哪有个准头?她在浮游山上混了一年,只练了骑术和射术两项,步射还好,没甚挑战,骑射要考察的东西就太多了,她御马跑了两趟,却也只是将将射中了三箭,有一箭差点儿就偏了靶心,好险好险。
黎狸松了口气时,裁判朗声宣布林岑之九矢皆中,引得众人惊讶不已,目光灼灼,连做裁判的校场将领都对他礼让了三分,明显看出他有夺冠的潜质。
原本那些举子都不齿林岑之厚脸皮地与当今婧公主和落驸马套近乎,以为不过是走了后门,想凭借关系来挣个功名,谁曾想林岑之气定神闲,轻松就搞定了这在他人看来难比登天的弓马骑射。
场上唯有三人毫不惊讶,木莲、百里婧、韩晔,若是那些举子见识过鹿台山上训练的严格,便会明白何为严师出高徒,好几年时间,一千余日的不懈苦练,还有什么舀不下的?好在鹿台山上的弟子并不会蜂拥而至博取功名。
外场要比试一天的时间,第一场比试日中结束,稍作休息,朝廷对在场的举子们都赐了午膳,吃完午膳,被淘汰的举子黯然离开校场,留下的继续下午第二场的比试。
考官不可半途退出,作为看的百里婧、黎戍等人因为各自的原因自然也不能走,所以,都聚在了一起用膳。
校场地处近郊,十分僻静,在此处训练的新兵们日子也清苦,军中大厨都被调去给今日监考的考官们准备午膳了,可整出来的菜式却仍旧粗陋。
林岑之和黎狸是举子,除非考试结束,否则不可私自离场。黎戍只好命人偷偷进去给黎大小姐送了些吃的,顺带着也给林岑之捎了一份。
随后,在等上菜时,黎戍对八仙桌另一头坐着的百里婧呵呵笑道:“婧小白,你那个什么三师兄……你就别蘣他操心了,爷已经给他送过午膳了,回头你给我们俩引见引见,爷顺便多交个朋友。”
百里婧白他一眼,毫不气地戳穿他的企图:“你别打他的主意,他在家乡已经定下亲事了。”
黎戍原本正嬉皮笑脸乐滋滋地喝茶,听到这话,被热茶烫了嘴,顿时一噎,将茶盏往桌上一掷,瞪着那双小眼睛道:“婧小白,你怎么这么龌龊爷又没想做什么就是想和他做个朋友罢了”
扫视一周,发现他的随从还有在座的众人都带着怀疑的眼神瞧他,黎戍顿时气势弱了点,“啪”的一声,讪讪打开折扇遮住了嘴,小幅度地轻摇了摇,眼睛笑眯成一条线,笑道:“哈哈哈,开个玩笑嘛,大伙儿别介意。俗话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绣花针,只要还未成亲,红杏随时可以拽到墙头来啊,是不是?”
着,用胳膊肘捣了捣近旁的司徒赫,语带怨气道:“当然,有些木头是一辈子不会懂的,可惜啊可惜……”
黎戍好男色,这在坊间和朝廷几乎已经成了人所共知的事情,他也从不刻意遮掩,大兴国民风开放,景元帝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男宠,既然有当今圣上范例在先,谁也不敢以此事正面刻薄黎戍,都只是暗地里不大待见他罢了。
校场的营帐中只有两张粗糙的八仙桌,拼在一起做了个简陋的饭桌,菜一道一道端上来,司徒赫和墨问先后为百里婧夹菜,两人的筷子差点都碰到一起去了,见状,墨问淡淡一笑,司徒赫却立刻抽走了筷子,一如既往没什么好脸色。百里婧无奈,给两人都夹了菜,不偏不倚的,墨问还是带着笑意看她,敛下的黑眸中却有些异样。
饭桌不大,韩晔作为武举督办,与谢炎同坐,恰与百里婧墨问等人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他只是沉默地吃饭,斯文地细嚼慢咽,动作丝毫不粗鲁,始终教养良好,好像不知眼前有人正注视着他,他低垂着眉眼默不作声,似乎无异于同任何人发生争执。
又一道菜上来,恰停在韩晔身边,那侍者弯腰时,竟一个不小心将滚烫的汤汁泼洒出来,汤汁一大片浇到了韩晔的手背上,侍者吓得立马跪地磕头,其余的人也忙做一团,吵吵嚷嚷地去找军医。
韩晔瞧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手背,没吭声,却本能地抬头朝她看去,果然,对面的女孩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身子也直起了一半,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他,然后,她似乎恍然想起与他早已没了关系,所以才又按捺不动,放在桌上的双手渐渐握成拳头,将惫的袖口攥得皱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