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面露悲凉之色,起身走下龙座,来到范仲淹身边,伸手便解范仲淹的袍带。
范仲淹忙道:“陛下不可,陛下圣目岂可被这秽疾所污。”
赵祯一言不发,执拗的揭开范仲淹的袍带,韩琦也在一边帮忙,掀开内袍布裤,只见范仲淹大腿上三块酒盅大小的溃烂之处触目惊心,毒疮被衣服磨得破了头,脓血粘连,着都让人害怕。
群臣唏嘘之声大作,赵祯怔怔的落下泪来,叹道:“范卿爱国之心可从此三处脓疮上得知,有范爱卿在西北,西贼当无立足之地也。”
范仲淹匍匐地上,热泪纵横。
“稍后下朝之后,着宫内郎中去帮范大人上药治创。”赵祯抹着泪对内侍道。
内侍鞠躬应诺,范仲淹忙道:“皇上何须费心,此为小疾而已,皇上若是有心,何不运一批药物去前线为将士们解除病患。”
赵祯道:“晏爱卿,可否能调集一批药材送往西北呢。”
晏殊稍一犹豫,点头道:“臣自当尽力去办,皇上放心。”
赵祯点头,坐回龙座问道:“范爱卿起来吧,你有何计策能守住西北边防,教局势不能恶化,说来让朕跟众位大人都听听。”
范仲淹精神立刻抖擞起来,起身道:“遵命,臣适才听晏大人所言之敌我优劣之势对比,甚是心有戚戚,晏大人所言正是臣日夜所虑之事,然则扬长避短之策莫过于稳扎稳打,不与敌做野战之接,步步为营,兴建堡垒土城,内则据城以弓箭弩车守之,外设拒马陷坑阻之,敌军若是强行进攻,则必受重大损失;元昊虽愚鲁悍勇,但其西夏国人丁财力跟我大宋岂能同日而语,只要吃过几次亏,贼兵气焰定然熄灭,然则局势可稳。”
吕夷简冷声道:“照这种打法,何日能将贼兵侵占之呼兰、镇戎等州县收复呢?”
范仲淹朗声道:“如此局势下,稳住阵脚乃重中之重,此时想着收复失地乃是笑谈。”
吕夷简道:“不能收复失地,难道便按照你这个办法,任由我被占州县百姓受西贼奴役淫辱不成?”
范仲淹道:“目前只能稳固局势,徐图收复,吕相若要下官即刻收复失地,恕下官别无良策,下官非泛泛空谈之辈,一是一二是二,能做到的便是能做到,不能做到的下官绝不妄言。”
杜衍喝道:“放肆,你和吕相便如此说话?你是说吕相泛泛空谈喽?”
吕夷简暗骂杜衍蠢材,范仲淹话中带刺谁听不出来,自己装作不懂也就过去了,偏偏这蠢货要指出来叫自己下不来台,也不只是真蠢还是别有居心。
赵祯正急着听下文,岂容此时说这些无谓之言,咳嗽一声,冷着脸道:“吕爱卿、杜爱卿且莫多言,朕还有话问。”
吕夷简和杜衍只得闭嘴,皇上虽仁慈,但皇上可不是任人摆布的洋娃娃,就凭刚才那一手垂泪对毒疮,便可以知道,皇上是何等的有心计了;‘皇上早不是太后垂帘之时的皇上了’,吕夷简忽然有些感叹了。
“范爱卿,固守之策虽好,但吕相所言也是道理,此策何时方能收复我大宋被侵占之州县呢?是否有后续的考虑。”
“皇上,适才臣说了,此策可见长久之功,我筑城拒收,即可御敌又可安顿逃回之百姓,西贼虽占数州之地,但无百姓之处,乃是空城一座,要来何用?只需坚守一年时间,必收奇效。”
“朕不明白你的意思。”赵祯倒也实事求是。
“陛下,西贼靠的是逐水草而居,养马放牛牧羊渔猎,西北之地稻米无法生长,且元昊与契丹国本非睦邻,他何来财力人力支持长久之战;又不能举国之兵南下攻我,因为他还要防着契丹国这头饿狼的觊觎,如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西贼攻我其目的非是占据贫瘠的西北数州,而是为了劫掠,弄到好处;当一旦此计划成泡影之事,他唯有退兵一途,臣的办法其意义不在于防守,而是借助防守之功拖垮元昊,让他自动退兵;我大宋幅员辽阔,东南稻米之仓,一岁之收可抵数年之食,消耗起来,西贼如何是我大宋之敌。”
众人听了范仲淹这番话,纷纷点头议论,感觉到颇有道理,吕夷简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心道:“适才老夫问你,你推说没办法,现在皇上问,你便合盘托出,摆明了不给老夫面子,且由你轻狂,老夫岂能容你如此轻视。”
赵祯直到此时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范仲淹的办法虽然有些保守,但绝对有效,只要能挡住那只西北狼,又能保证祖宗基业不会为人所侵占,他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