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安倚着桌沿,看她仔细地为自己点香,道:“旭华,多谢你。”
旭华回过身,上前扶着她,只觉她身子烫得很,担忧地问道:“娘娘,你这是着凉发烧了吗?”
雪安摇了摇头,苦笑道:“小事罢了,不必管我。”
旭华蹙眉劝道:“这可不行,怎么说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雪安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亮亮的,透着深切的哀戚。
旭华被勾起了一丝怜悯,悲哀并且怜惜地安慰道:“您该振作一些,大家都在忍受着痛苦,但我们都相信,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雪安绝望地笑了声,摇头道:“你们都相信寒林会回来,但她回不回来,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旭华,我只知道我的一生是这样完结了……”
她说着,身子终于因为病中的寒冷,无助地哆嗦起来。
旭华急急扶着她,解下她身上已经焐到半干的春衫,将一条厚薄恰当的锦被披在她的身上。
锦被上绣着大片大片的花丛,一群群蝴蝶正从其间穿梭而过。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旭华见过的最美的刺绣了,因为,这每一针每一线里,都密密地缝着一个年轻女子的青春与血泪。
旭华握着雪安发烫汗湿的手,那一双灵巧的手,如今骨瘦如柴,使人不由痛惜在心。
雪安难得有人陪伴,终于忍不住倚在她肩头,哽咽道:“旭华……这些年,只有你关心我,真的谢谢你……”
旭华默然,心中暗自惋惜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为她做。她觉得自己很怜悯这个可怜的女子,至少在她心中,她是有些为陶雪安的命运不平的。但是,与寒林比起来,陶雪安的悲哀确实淡了一些,使人时时产生这样的错觉——这样的悲惨的际遇,是她理所应当承受的。
可是,这到底是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旭华轻轻摇了摇头,叹道:“陶小姐——你应该不会在意我这样称呼你吧……?你真的不应该嫁到宫里来。”
雪安闭着眼,靠在她肩头,道:“现在后悔这些,也没有任何用处。不管怎么说,我到现在还是喜欢陛下的,虽然我知道……当年不过是因为爹爹领着重兵,他才会……”
旭华安慰地拍了拍她,道:“我早知你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那是王爷和上代大祭司的意思;而且,之前先帝确有遗命——若不是当年有一些事情,这本应是那年三月间的事。”
雪安自嘲地笑了笑,道:“不管是谁的意思,也是爹爹和我自己答应了,才会这样的。到了现在这一步,又去怪谁呢?”
旭华无奈地看着她,她现在太过善解人意了,与过去可以说是千差万别。可是这样的改变,在现在看来,也是无用的。因为旭华非常清楚,她从来不是翟川喜欢的那一种人,就算没有寒林的事情,陶雪安的命运依然不可能有什么本质的改变。
陶雪安见旭华不答,疲倦地笑道:“旭华,你让我睡一会儿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听说你还要照顾两位小殿下,快去吧。”
旭华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伸手掖起锦被,又铺开另一条淡褪的大红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上面,安慰道:“好好睡一觉,发了汗病就好了。陶小姐,你放开一点心,至少陛下是不会喜欢病美人的。我这就走了,还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或是带什么话吗?”
陶雪安想了一想,道:“旭华,那边的桌上,有一册书稿和信札,请你帮我送到我爹那里……待他看完,书稿还带回来给我,信札就请他留作纪念吧。”
旭华点了点头,道:“好,旭华一定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