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情刚起来,而且下着雨,所以围观的人并不多。
慧雅扫了一眼,见只有孙全娘子和儿媳妇在门口坐着,孙全父子不知道在哪里躲着,便冷笑一声,大眼睛中淬着寒冰盯着孙全娘子婆媳俩,大声道:“这二亩菜地是谁买的?是我祖父!我祖父留给了我爹,我爹又留给了我,和孙贵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处理我的田产!”
孙全娘子被慧雅这席话驳得哑口无言,又见慧雅手里握着刀出来了,原本有些胆怯,正要说句话圆圆场面就退下,谁知她这儿媳妇是个愣头青,站起来向慧雅嚷嚷道:“你这小丫头,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话,她竟然举着捣衣棒向慧雅扑了过来。
慧雅见她如此不讲理,心中的悍性被激了出来,反倒冷静了下来,索性心一横上前一步,把刀亮了出来,预备捅这媳妇一刀,来个鱼死网破。
李妈妈见状,想起了先前慧雅打杀孙贵的事,她怕慧雅出事,忙冲上来,死死地把慧雅揽到了身后。
元京原本正在屋内读书,听到外面动静,便也走了出来,正好看见孙全家儿媳妇扑过来要打慧雅,而慧雅也拿着刀预备上前,他不由眉头一皱,疾步挡在了慧雅面前,抬脚踹到了孙全家儿媳妇的肚子上。
他瞧着清秀文弱,实际上腿上力道很重,孙全家儿媳妇当即被踹飞了出去,一下子落到了慧雅家对面的簸箕柳树丛之中,发出了一声惨叫。
孙全娘子顾不得儿媳妇,哭着道:“孙慧雅,你欺人太甚!有贾娘子为证,你是不是说要去县衙告我们家占了你的地?你别以为有野男人撑腰,你就——”
这时候留在孙福家的蔡玉成得知了消息,带着四个弓手赶了过来,也不说话,上前直接拖了孙全娘子和她家儿媳妇就走。
孙全娘子和儿媳妇被他们拖在泥水之中,一边哭一边哀求着。
慧雅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难受极了。
她原本以为这孙家沟如世外桃源一般,谁知竟然出了今日之事。
思前想后一番,慧雅已知今日之事乃贾娘子挑起,心中暗恨,一边在心里忖度着如何炮制贾娘子,一边静静看了围观的众人一眼,然后大声道:“我如今把话说到人前。我爹去世的时候,我家有多少地?我家有六十亩地!我娘死的时候,我家剩了多少地?就剩了二亩菜地,还被孙贵的大哥孙全家给占了!我原本还想忍着的,如今孙全家既然撕破了脸,我也不忍了,乡亲们做个见证,明日我和孙全家县衙里见!”
慧雅说完,扫视了一圈,视线却和元京对上了。
元京怔怔看着她,眼神复杂。
慧雅此时尚在气头上,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大眼睛因为怒火闪闪发光。
她大概是出来得太急,未曾穿上外衣,只穿着浅绿绣折枝梅花上襦和白色百褶裙,愈发显得纤腰一束,海藻般的长发湿漉漉披散了下来,衬得她愈发苗条纤弱……
这样柔弱的慧雅,面临危机时却迸发出那样大的能量,用单薄的肩头扛起生活的风雨……
元京很想把她抱入怀中,为她遮挡这风风雨雨,让她从此无忧无虑……
慧雅想起元京方才出手帮忙,便把手中的剔骨尖刀递到了李妈妈手中,自己屈膝端端正正向元京行了个礼,哑声道:“多谢!”
行罢礼,慧雅拉了李妈妈,回了自家门内,闩上了大门。
闩上大门之后,慧雅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把脸埋进李妈妈肩膀,无声地哭着。
李妈妈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揽着慧雅瘦弱的身子,轻轻抚着慧雅的背,低声安抚道:“等你和赵大人成了亲,咱们就离了这里……”
慧雅哭了一阵子,抬头用衣袖擦去眼泪,笑道:“我才不怕呢!她们若是再来欺负我,我拼着雇凶杀人,也不让她们好受!”她如今手里有的是银子,真逼急了,就雇几个泼皮日日去孙全家嚷闹。
这样一想,慧雅突然想到了收拾那脸厚心黑的贾娘子的法子。她一边拉着李妈妈往堂屋走,一边道:“妈妈,待我想个法子,务必要给贾娘子那贱人一个教训!”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
张婆在家里摸着贾娘子送的玉镯子思来想后,终于禁不起诱惑,起身去了元京家,预备再试一试。她心道:元京怕是不会答应,不过万一元京脑子一热,此事就成了呢?到时候两头得谢媒礼,倒也不错!
元京听了张婆的叙述,简直是无话可说了,半晌方道:“贾娘子?是不是今日那个疯婆子说什么‘有贾娘子为证’那个贾娘子?”
张婆听了,尴尬极了,却不愿意昧着良心说瞎话,便道:“正是呢……”
想了想,她又忙圆了回来:“嗳哟,也许是孙全娘子听错了!”
元京低头笑了笑,温柔地看着张婆,轻轻道:“张婆婆,这件事我先考虑考虑。”
张婆得了他这句话,已经觉得大有收获了,当下喜滋滋离开,去寻贾娘子报喜去了。
贾娘子得了消息欢喜之极自不必提。
张婆一离开,元京就把阿北叫了进来,让他去探听贾娘子与慧雅的纠葛。
阿北很快就打听了一番,回来一五一十说了。
元京何等聪明,当下就明白了,道:“一定是赵青用美色引诱那贾娘子,设计陷害贾娘子。”
说话之时,他心里一动,计上心来,叫了阿北过来,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赵青既然用过美男计了,那他为了给慧雅出气,也将计就计用一次吧!
夜幕很快便降临了,孙家沟沐浴在夜色之中,陷入了沉静之中。
阿北按照元京的安排去见了贾娘子回来,正在回话,便有布置在白吉光府里的小丫鬟跑回来报信:“二爷,秋娟被知县赵大人抓了,已经招认出了顺娘!”
元京立即做出了决定,淡淡道:“吩咐晋丰等人,即刻撤出永平县!”
阿北忙道:“二爷,隔壁孙家……”
元京一边走一边道:“你去孙家说一下,就说我要进京读书,预备参加明年春闱,明年再见吧!”
又吩咐阿北道:“那个贾娘子,交给你了!”
阿北答应了一声,见公子骑着马消失在夜幕之中,这才去敲孙慧雅家的门,预备寻李妈妈辞行。
夜深了,贾娘子抬高灯笼照着门外的阿北,急急道:“你们公子真的约我去船上会面?”
阿北天真地笑了笑:“对啊!公子的船正泊在永平河码头,到了凌晨我再送娘子回来,谁也发现不了!”公子可是吩咐了,要把这贾娘子卖到东京最下等的窑子里去呢!
贾娘子一听阿北说别人发现不了,心道:不过是一夜风流,去一次又有什么?
她叫了丫鬟杨枝闩上大门,自己随着阿北进入了夜色之中。
夜已经深了,慧雅正在挑灯做活,听到村子里狗叫声连成一片,不由有些害怕,便叫了李妈妈过来陪她,两人一边做活,一边说着闲话。
李妈妈说起了天擦黑时东隔壁的阿北过来辞行,说要连夜进京的事。
慧雅有些奇怪,道:“既是进京读书,为何走得这么急?”
李妈妈也觉得奇怪:“谁知道呢,也许明年元小哥就考中了。”
两人心里都有些怕,彼此说着话壮胆,正说话,外面就有人敲门,“笃笃”的敲门声在这静夜里特别的清晰,把慧雅和李妈妈都吓了一跳。
赵青和守备江绣带人追了大半夜,可是元京提前布了好几路疑兵,到最后还是被元京给跑了。
江绣自带了人回城搜索全城,预备把元京在永平县的势力连根拔起。
赵青担心慧雅,带着人去了慧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