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人没反应过来,王书记说的这些都是明年的事,对于当下他们的工资,还没给出具体的章程来。众人都有种错觉,连明年的规划都做好了,当下这点事自然是能轻松解决的。不然,王书记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智珠在握……所有人都被王山岳打太极引导向了另一个方向。
其实对于当下解决民工的工资问题,王山岳还真没多少把握。个中难处他很清楚,真要把工资落到实处,首先就必须得县长点头,通过县财政才能解决。其次,县财政支出之后,如何去收回这笔钱,也是一个无法避免的难题。
那个年轻的政治对手会不会松口让步。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只不过以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观察。杨柯应该是会答应的,他从这位政治对手身上,看到了这种魄力。
“县长好!”“县长好!”“县长好!”
门口传来了众人对县长问好的声音,王山岳扭头望去。就看到了提醒修长,满脸和善笑容的杨柯牵着一个灰不拉机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小女孩目光切切,显得很怕生,紧紧拉着杨柯的手,身子缩在杨柯身后,探头在会议室里面搜寻着……
“爸爸……”随后,小女孩小声地叫了一声,又将目光望向了杨柯。
杨柯向王山岳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让小丫头到其父亲身边去。
做完这些,杨柯方才走到王山岳身边,坐在王山岳旁边的县委秘书长孙远行急忙起身。将座位让给县长。
“县长回来了,这事情弄得……嗯,县长,有点事情需要和你商量一下,咱们出去说。”
两人来到过道上,王山岳递给杨柯一支烟。两个山塬县的一二把手就在会议室外面的角落里吞吞吐吐地说起了话。
“县长,外面民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今咱们山塬的情势不容乐观。因为应变不及时,以至于让很多建筑工地的负责人跑掉了,如今要解决这个事情,恐怕需要通过县财政局来支出……我的意见是咱们先从县财政支出一部分,将民工的工资预支一些,通过工地留守的人负责做记录签名确认,明年再问这些工地要回来……”
“……上午,因为孙秘书长处理不当,已经造成了民工轻生的事件。刚接到市里通知,后天将会召开干部大会,这个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咱们去市里恐怕会受到责难。”
“……县长的意见呢?”
表达完自己的意见,王山岳并没有看向杨柯,而是和其并列站着,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长长吐出一口烟雾。
冬日的夜晚降临得很早,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但如今已是暮色蔼蔼,路灯还没亮,以至于视线有些受阻。
“好,按书记的意思办!”说话的时候,杨柯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其实这个事情,也是我没处理好,有些低估了咱们山塬县民工的数量和那些建筑工地,方才酿成这样的后果,我这个县委书记不太合格啊!”
“书记言重了,谁也没法完全统计清楚有多少民工群体,换我来也是一样的,事情未发生之前,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年底领不到工资。”
顿了顿,杨柯还是实话说道:“书记,在回来县委的路上,我已经让财政局文局长去银行取钱了,目前取出来四百多万,明天一早能取到八百万,这是咱们县财政目前能动用的全部现金。另外,周雄武已经出动人手,将各工地负责人控制起来了,正带往县委这边……”
“好!县长能这样处理,我很高兴。这样,这个事情就交给县长了,你人年轻,多辛苦一些……我会通知宣传部那边配合的,另外关于咱们的工作人员的年终福利的事情,县长不比太过放在心上,拖欠一两个月没问题的,要是有人在这个事情上冒头,我来处理!”
“……除此之外,所有形成文件性的东西,都让人送到我办公室来,我来签字!”
杨柯点了点头。
老实说,王山岳的心胸气度让他很佩服,不只是这一次,包括上次环城河堤项目上,王山岳能在大势已去之后果断认输,能在山塬这个小地方表达出如此担当和气度,很不容易。即便是很多地市领导,都不具备王山岳这样的气度和心胸。
“那行,到时候我会让人将文件送到书记的办公室的。”杨柯补了一句。
王山岳笑了笑,说道:“县长这次去京城辛苦了,本来是……不提了,以后总要找机会补上的。对了,县长将此行的收获简单跟我说说吧,听别人汇报总不如从县长口中听来的带劲。”
杨柯斟酌一下,缓缓说道:“如今能确定的,就是咱们县明年会被定为贫困县,会拨下一些扶贫款,不会很多,上划中央财政的税收会免掉。还会有一些扶贫项目,我们这次申报的这些项目,多半都会被划归到扶贫项目中去,至于国家财政能拨款多少,暂时还不确定,有些项目,应该是通不过的……另外就是高校筹建的审批了,钱已经下来了,别的项目,暂时还不太确定。”
王山岳笑着点了点头:“明年会比较忙,这样吧,政府那边再报个人上来,增加一个副县长好了,刚好借着后天去市里开会的机会报上去,至于人选,县长自己决定就好。”
说出这番话,无疑是代表着王山岳的让步。
杨柯目光凝了凝,随即缓缓点头。
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是想让如今的县长助理借着进修的机会直接去职,然后他这边将周娟提起来,以后就不设助理,直接增加一个副县长的。
王山岳此举,和他的设想略有出入。
……
县纪委书记聂恒从办公室走出来,抬眼就看到了正在过道边上交谈的王山岳和杨柯,聂恒脚步定在原地,心中思潮起伏。作为县纪委书记,他对人生、对官场是有一套自我道德准则的,对于好坏的理解,也比别人要深刻很多,可他很难去定位杨柯的行为,尤其是杨柯捏着邱志高把柄的行为。
在他看来,善人、恶人,好官与贪官这些对立的词汇上升到了道德层面的话,恶人必须批判,贪官必须惩戒,比如邱志高。可杨柯捏着邱志高把柄这种行为,与他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相符,他不清楚对方想要些什么,但无疑是在破坏党的纪律,破坏这种制约道德。
但对方如今所做的,却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甚至是换做别人,可能很多年很多年都无法给山塬带来一所大学,在山塬这样的地方建立一所大学的意义,对当地民众的意义,大城市里的人永远体会不了。
在体制中打滚,他深知经历是一种必然,收获只是偶然,付出是必然,得到是偶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风雨中找到一把伞,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阳光下得到快乐。杨柯如今在山塬的动作中所树立的声望,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背后的关系,还有他真正洞悉整个山塬却的是什么,或者说是缘于他对山塬的了解和规划,在这规划中,应该要有一所大学,应该有一个时尚的购物广场……
或许,他应该尽快找杨县长谈谈,提一提笔记本的事情,甚至可以开诚布公地说:尽快将邱志高这个蛀虫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