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沈榕静静端坐,凝视着看似安静,其实已经处于暴怒状态的韦国公。
她今日来,也是行险,昨夜沈梦沉被擒下狱,她当即命宫中亲信前去探看。她掌握宫禁垂二十年,母仪天下,稳控后宫,以她沈家人天生的智慧手腕,早已将势力渗透得无孔不入,便是后来因为沈梦沉牵累被迫迁宫,不再居住在宫内,她的势力,依旧不是那么好拔除的,要见谁,要救谁,自有一些被她抓住把柄的人,为她服务。
忠心于她的老内侍,连夜传给她从沈梦沉那里得到的答案,换得她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她整衣,梳妆,出宫,直奔皇宫,先以太皇太后身份强行带走韦皇后,随即便改装小轿,直奔韦府。
“韦一思拜见太皇太后,并斗胆请问……”韦国公俯伏在阶下,肩头微微颤抖,“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榕端起茶,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胭脂落在茶盏边,自从迁去别宫,她的供给大不如前,以前的胭脂都是南方贡品,从来不落色,现在稍不注意,便口脂斑驳,露出狼狈相来,这在她是不可容忍的。
顿了顿,留心到洁白的茶盏边没有红痕,她才放心地搁下茶盏,轻轻立起,快走两步,搀起了韦国公,头一低,已经现出一副哀哀之容。
“国公休得多礼,哀家如今也不过一个畸零之人……”她神情雍容而微带唏嘘,“如今说不得,还得托庇于你呢……”
韦国公霍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太皇太后身份贵重,母仪天下,何出此言?”
沈榕取出雪白的绢帕,轻轻拭了拭眼角未及流出的泪水,苦笑道:“国公何必明知故问?哀家不惜违背旨意,将皇后送回,已是自身难保了!”
韦家人神情紧张起来。
沈榕垂下眼睛。
日光淡淡,光影摇曳,摇曳的光影里,“慈祥温善,因记着当年韦老国公护持皇家有功,不惜抗旨将皇后救走,以免她受皇帝暗害”的太皇太后,娓娓向韦家说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秘密里,原本是皇帝自己钦点的皇后,变成了太后点中的皇后,而皇帝不满皇后出身公侯世家,怕出现尾大不掉的外戚,再加上韦家子弟多在朝中任要职,韦国公在军中又有声望,以致圣心不安,寻思着要削减韦家权柄。
皇帝要动韦家,想从皇后入手,想要给她罗织善妒罪名,以此责难韦家教女无方,下旨申斥,趁机削权。
皇后年轻,不甘被罗织罪名,和陛下争吵,触怒陛下。恰逢此时,尧国皇后君珂悄然来到大燕,这位皇后原本就是大燕臣子,当年就和时为皇太孙的陛下有私情,如今两人偷偷幽会,恰被皇后撞破,陛下恼怒之下,杀人灭口。
皇后拼死逃得一命,向韦家子弟求援,又被陛下堵了回去,太皇太后闻讯赶来,见皇后奄奄一息,念着当年韦沈两家同气连枝,沈家家主曾得韦国公救命之恩,所以不惜开罪陛下,将皇后秘密送回,并亲自入府,提醒韦公府早做准备。
一番说辞,周密合理,天衣无缝,韦国公父子听得脸色变幻,从一开始惊诧、不信到后来的疑惑、不安到最后的震惊惶恐,呼吸发紧。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底看见自己死灰的脸色。
陛下竟然真的要拿韦家开刀,偏偏又事涉陛下私情,此事发展至此,陛下怎能容忍?
“此事事关重大,怨不得你等不信。”沈榕幽幽叹口气,“不过要说验证真假也容易,只要探问一下,那君皇后是否在宫中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