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绪烦乱,正要前去,身旁的司寇准目光一凝,忽然阻止她的脚步,在一旁轻声道:“头冠。”
连鲤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当初出门前随意披在脑后的一把头发,经过一晚的摸打滚爬已经十分凌乱了,然而事态紧急,她只是勉强一笑,用那双琉璃大眼看着司寇准,带着点可惜意味,笑着说道:“嗯,下次。”
“陛下出行,怎可衣发不整?”
元香急急一礼说道,司寇准那旁已经取了犀角梳子过来。元香将连鲤强按在座位上快速梳理一番,再动作迅速地替连鲤束了个简单的发髻。
毕竟事态紧急,不可能慢悠悠地打扮一番。
“可惜了,朕还想着让小准儿试试手艺。”
连鲤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咧嘴一笑,开了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说罢,便毫不迟疑地迅速在宫人的拥护下疾步离去,元香紧随其后,司寇准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发现连鲤的脚步并不大平稳,应该是脚踝的扭伤还红肿着。
连鲤却觉得自己的速度不够快,她恨不得脚下的速度能够使时光倒流,倒流到大半个月前,端州第一份恳请拨款修缮大堤的奏折送上来的时候,能让她下个决断,真正地做点有用的事情出来。
她的身形瘦小,一路疾走,衣带翩然,前去救火的宫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行礼,连鲤来不及走这些虚礼,便表情凝重,直接走了过去。
她走了一会儿,路上也询问了报信的小太监大概明白了情况。等她终于来到慈济宫前之时,才发现殿门之前聚集着许多京中官员,为首的司寇向明正领着两队文官,直直地跪在慈济宫的门前,那模样,就好像史书上写着的忠言进谏的铁面书生一样。
不过这觐见的人也太多了吧?
连鲤略一迟疑,便听见那旁守在慈济宫宫门前的候三儿望见了这边,大喜过望,尖着嗓子尖声叫道:“皇上驾到——”
跪在宫门前的官员们纷纷回头,只是那脸上的表情有些是激动,有些是冷漠,有些则是不易察觉的悲愤或者厌弃。这些情绪都被一种叫做“恭敬”的表情所覆盖,而连鲤看得一清二楚。
她一直都看得清楚,只不过懒得揭破。
此时她只有冷着脸往前,对路过官员们的热切注视一概不理,径直走到司寇宰相的身前,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冷静询问说道:“宰相大人何事率领群臣跪于此地?”
司寇向明这才缓缓抬头,看着魏国史上最为年幼的小皇帝,眉头一皱,表情极为悲苦道:“陛下!求陛下为端州百姓做主啊!陛下!”
司寇宰相这么一说,身后的群臣纷纷摆出悲痛的模样,齐齐抬手并礼,长长呼了一声陛下,齐齐跪伏。
一听到天下苍生,连鲤的眼皮子就不自觉地跳了跳,司寇宰相身后黑压压十几个人就好像齐齐压在她脆弱的小心脏上一样。她看了看,发现并非朝中官员皆到场。施昊老大人与其他几位大人并不在场。
连鲤静静站着,没有叫群臣起来。
等了许久,司寇宰相依旧静静伏在地上,看不清表情,倒是他身后的几名官员忍不住了,偷偷抬头看了连鲤一眼。
连鲤冷着脸看了一会儿,根本没有喊平身的意思,直接扭头,往慈济宫方向走去。
“陛下!”
司寇向明终于是耐不住了,带着些愤愤然直起身来,说道:“端州决堤,陛下您就一点儿也不管吗?”
“朕不是正在管?”
连鲤脚步一顿,定定站在台阶之上,却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