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仲春右手中指挑开一弦,左手滑开,古筝漾出优美的轻吟。
右手随即揉弄着筝弦,弦音如行云流水洒出,双手交替配合,仿佛指尖上的舞蹈,或颤、或抖、或抹、或按、或勾、或托、或劈,交织出清丽的乐章。
在他手下,仿佛一只青俊的鸟儿飞上枝头,展开翅膀翱翔在天空。左手连挑数下,如同鸟儿吟唱,动听异常。
几个女生眼中异彩连连,脸上尽是享受的表情,偏偏不敢弄出任何动静惊扰了琴师,憋得相当难受。
林贞贤面无表情,一直偷看着宋保军,发现对方始终无动于衷,最后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古筝演奏上,听到妙处,微微颔首。
一曲终了,筝音渐渐微弱,滕仲春长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朝大家鞠躬致意。
贝逸杰带头鼓掌,说道:“曲调典雅华丽,描绘出一副青凤鸣唱百鸟拜服的画面,音乐活泼而富有情趣九分,我给九分。”
“是是,滕兄弹奏得好,贝兄也点评得妙,该得九分。”杨宣与其他人笑着附和。
李柔希则很正经的让仆人拿来一块黑板,用油性笔写上腾仲春的名字和得分。
腾仲春表面平静如水,实则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在林贞贤的面前坐下,笑道:“不知林同学对我这首古筝有什么想法?”
“我也不知道怎么体会,还是请宋保军同学来说吧,可以吗?”林贞贤微笑。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宋保军身上。
宋保军正和叶净淳低声说话,听闻此言,头也不抬的说:“除了第三段的快板有少许杂音之外,其他部分还行,马马虎虎吧。”
洪枫嘿的一声乐了,道:“喂,小伙子,品评别人倒是轻松,不如你上去弹弹,怎么才弹出的不那么马马虎虎的音乐?”
“呵呵。”宋保军完全不想理他。
洪枫又转头道:“仲春,你看看这小子,可真够大模大样的。”
腾仲春却上前僵着脸道:“宋兄是吧,你说第三段的杂音有何不妥?”
其实这《青凤引》分为三段,第一段慢板,抒情为主;第二段节奏加快,表现凤凰展翅的欢快情绪;第三段快板,百鸟唱和,运用了一连串的音型模进和变奏手法,形象地刻画了鸟声、风声、树声、振翅声等场面。
腾仲春为了表演的节奏,往往将三段巧妙的合为一大段,普通人根本听不出来。现在宋保军一说话,他就知道对方在古筝方面肯定有所涉猎。
宋保军道:“第三部分,是乐曲的合段,旋律先递升后递降,速度不断加快,继而结合成一个循环圈,加以多次反复,并且速度逐次加快,表现青凤翱翔,百鸟应和的欢乐场面。四分之一音阶那里的复调,你仔细想想有没有问题?”
腾仲春一愣,宋保军接着道:“该用挑的手法,你却抹开了,本来应该清亮的弦音,显得很浑浊,情绪也被带得低哑难听,你还好意思问我?”
洪枫原打算挤兑宋保军,不料他竟说得头头是道,众人均十分诧异。
腾仲春脸色苍白,没有再说话,返回自己座位默默坐下。
宋保军说话过程中,林贞贤一直看着他,眼睛亮得好似夜空中的星星。
宋保军侃侃而谈,腾仲春没有反驳,众人虽不甚精通音律,也知道是腾仲春弹错了。
能让林贞贤主动想交朋友的男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贝逸杰道:“既然滕兄表演了一场技艺极高的古筝,那我也来献丑一二,还往各位不要耻笑。”
大家都说:“哪里哪里,贝兄肯出手已经是我等的福分了。”
贝逸杰道:“在下苦练书法十余年,总算小有成就,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林同学为我磨墨?”
林贞贤颇为郁闷,这场面拒绝不是,答应也不是,一时脸色非常僵硬。
她犹豫间,李柔希蹭的一下就窜起来了,大声说:“贝学长,我为你磨墨可以吗?”正好解了大家的尴尬。
“好的,谢谢你了。”贝逸杰郁闷的摸摸鼻头,走到草坪上摆好的长案之前,摆摆手让杨宣家的仆人换过一张三尺青檀洒金熟宣。
又有一名仆人用瓷瓶在池塘里舀了清水送到李柔希面前,再用光漆如烟的徽墨在如金似玉的端砚上抹开。
众人纷纷围拢过去,饶有兴趣的看着。
贝逸杰发现林贞贤也在兴致勃勃的观察自己,更来了几分豪气,抄起紫毫湖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他写道:“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这是李商隐的《无题》,字迹端正平稳,有着颜体的骨架,比普通人绰绰有余,但是在行家眼里还是略显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