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颜府里头美貌女子每隔几个月便要换一批,大部分是被折磨致死,也有些是不堪羞辱自杀身亡,眼前这个哭得可怜丫鬟若是被送进那颜府里,恐怕只要几个月便会和那些女子一样,一条草席卷着从府后门抬了出来扔到乱葬岗上去。
小内侍走进春杏,尖着嗓音道:“你且站起来。”
突如其来声音让春杏吃了一惊,她慢慢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站身后小内侍,漠然抹了一把脸,这才慢慢站了起来:“你们准备把我送去哪里?”
春杏脸上虽然有着泥浆雪水,可她精致五官还是无法掩盖得住,小内侍心里直叫可惜,这么一个美貌女子几个月后就将是一具死尸。“你可是掉到了福窝里边了。”小内侍脸上堆出了笑容,回头望了望那颜道:“中常侍大人看中你了,亲自点了你去他府上呢。”
顺着小内侍目光看了过去,春杏手握得紧紧,坐屋子中间那个不男不女人就是杀害老爷夫人,把小姐送去做奴婢人,就是他毁了整个雍州刺史府!她眼神不敢流露出半分愤怒,可心里却拼命压制着自己怒气——自己千万不能表露出来,要好好想个办法去将那阉竖给杀了,为慕府报仇!
“姑娘,别看了,走罢!”小内侍指了指院子一边:“你站去那里,等会直接跟着大人回府便是了。”
春杏也不答话,只是低了头,一步一步挪了过去,站那阴暗角落,心里迅速盘算着如何才能去杀掉那颜。一抬头,目光却和那阉竖目光对了个正着,原来他也观察着自己,春杏一惊,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坐屋子中央那个人。
慕媛被两个军士拖曳着出了廷尉衙门,其中一个人把她夹腋下骑上了一匹马飞奔而去。她能感觉到风呼呼从耳边刮过,还能看到街道上行人剪影,但是她看得并不太清楚,因为那马速度很,那些人影自己面前一晃眼便过去了,她只能看到各种颜色衣裳,还能闻到路边小吃铺子里传来香味。
不一会马便停了下来,她总算看清楚了面前景色,那是一座巍峨宫殿,黄色琉璃瓦铺出一片金碧辉煌屋顶,朱红色宫墙延绵不休,似乎看不到头,汉白玉阶梯一级一级绵延过去,一直延伸到了宫门深处。
那军士见慕媛看得出神,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看什么看,以后你每天都能看到,早点把你交到内侍手里我也好早些回去交差。”说完便带着她沿着宫墙往后边走去。
慕媛没有说话,只是迈开小小步子紧跟他身后,进宫为奴对于她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儿。母亲说过自己姑姑慕昭仪大虞皇宫可是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她肯定会来找自己,自己唯一要做事情就是好好活下去,活到姑姑找到自己那一天。
跟着那个军士从宫墙后边一扇钉着金黄色梅花门钉宫门走了进去,又抄手游廊上转了好几个弯,走过了好几个园子。皇宫大得超出她想象,分明看到抄手游廊已经到了头,可走到头却看见一扇雕花门,从门里踏出去,面前又是一段扶廊,弯弯曲曲延伸着,无边无际。
路上遇到了不少内侍宫女,看着慕媛带着沉重脚链费力往前挪动着身子,不由得皆是摇头叹气:“也不知道是哪家千金,父亲遭了罪,小小年纪被送到宫里来做宫奴。”
那军士听着那些话,若有所悟般回头看了看慕媛,才六岁大孩子,便那样倔强,一声不吭走他身后,脚镣和地面不断撞击着发出“咣当咣当”声音。突然之间,他竟然莫名起了恻隐之心,停住脚步蹲了下来,撩起慕媛裤管。
慕媛吃了个惊吓,直接把腿踢了出去,差点踢到那军士面门,她警惕看着那军士,一双如寒星眸子冷冷盯着他。那军士见着慕媛反应也是吃了一惊,讪讪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脚踝有没有破皮。”说罢伸出手握住慕媛脚踝仔细检查起来。
雪白小腿上有一个深红色印记,还有起水泡,一大片一大片隆起,可以看到里边有液体流动。眼前景象让那军士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愧意,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盒子,将盖子打开,小心挑了些药膏抹慕媛脚踝那里,然后又将那盒子塞到慕媛手里。
一阵冰凉感觉从心底升起,鼻子还能闻到一点淡淡清香。慕媛望着那军士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上药?”
“因为我也有个你这么大年纪女儿。”那军士将她抱起继续往前边走,口里喃喃道:“我突然想起了她。”
这一路上没有掉过眼泪慕媛听到这句话,心底里那块柔软仿佛被触动,她想到了自己父亲和母亲,晶莹泪珠从眼角滴落。那军士觉得脖子里一凉,抬头看了看慕媛正泪眼婆娑望着他,慌忙伸出手帮她擦眼泪:“你别哭,只要能活下去,以后事情谁都说不准。”
慕媛抱住他脖子,两只手紧紧捏了个拳头,是,以后事情谁又能说得准,自己总不见得会做一辈子宫奴,她要想办法出去,要有权有势,这样才能把那狗官碎尸万段!
“这位大叔,你叫什么名字?”虽然那军士穿着寒铁盔甲,可慕媛还是觉得他怀抱很温暖,当他将她放到地上时候,她忍不住问他。
“我叫贺兰静云。”那军士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回答。他看到一双坚定眼眸,看到了平静淡定表情,这个小女孩,必然不是池中之物,或者过了十多年,她说不定便会成为后宫里叱咤风云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