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柳心间微沉,面上却不露半分,只是笑看着蛛姬。
蛛姬这个关子卖够了,才接着说道:“很简单,听说柳人入圣祭,总要有个仪式才能让柳人的力量在圣祭中得以发挥,毕竟是一次见到柳人,主持这个仪式的人,只会是一位长老。这位长老将是圣祭未来数百年的首领,也可以称之为……大长老。而圣祭因从未见过柳人,不怕你笑话,此番柳人你出现,圣祭的长老地位会有一定的变化。”
千柳把她神神叨叨的话简单了一下,说道:“能不能理解为,谁得到了我,谁就可能是大长老。”
蛛姬笑了一声:“柳人果真聪明。不过你当知道你与二长老和四长老都是前些日子有些旧怨的,他们必不会善待你,卓燕对你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这圣祭里唯有我跟您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所以,柳人……你不妨多多与我爹走动。”
“怎么个走动法?”千柳挑眉。
“我不爱修炼,只愿过世俗生活,我十七岁那年父亲就替我找了一门亲事,可是我实在不喜欢那个男人,你猜我最后怎么做的?”蛛姬笑声说道。
“不知。”
“我把那男的杀了。”蛛姬眸光一转看着千柳,“我这辈子,只会嫁给我看中的男子,我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等着了。”
千柳懒了懒身子,定定地看着蛛姬,她倒是不介意小薛子娶一房妻子,她自己多一个弟妹,但这位蛛姬,可是小薛子还小,况且小薛子他既然不喜欢,千柳就不能应下,所以她手指头转了转茶杯,轻笑一声:“只怕,不行。”
蛛姬也不恼,看着千柳道:“柳人与小薛子公子,只是认下的姐弟,为何要霸占着?”
“不是我霸占着,小薛子若要娶妻,也必是要娶他将来的心上人,首先得喜欢那个姑娘,才能成亲。蛛姬你再好,小薛子不喜欢,那就不行。”千柳摇头叹道。
“柳人你可知……你若是拒绝了我,这圣祭中,你就一个靠山也没有了。”
蛛姬听说过不少千柳的事,她深知千柳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在她的想法里,千柳这样看起来无害的人,一定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好事才对。
却不曾想碰了个硬石头。
千柳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出了这蛛姬的招安之意,想来他们是想兵不血刃的就说动自己心意,投靠于目前的大长老,大长老便能顺理成章地稳固自己地位。
但是蛛姬故意漏掉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那个有关柳人的仪式,是什么样的一个仪式。
她不说,千柳便不问,反正问了她还是不说。千柳只是起身打开房门,有驱客之意:“我千柳,从来不靠任何人。”
蛛姬都得了逐客令自不好再久留,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望了望小薛子的房间,又笑道:“柳人你会答应的。”
千柳送走了蛛姬,敲了敲小薛子的门,小薛子一脸挣扎的表情:“千柳姐姐,她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千柳宽慰他,“不准瞎想。”
圣祭内有一条河流,这条河流的源头在哪里无人晓得,只知道这河流在冬日里也不结冰,河水甘甜,夏天沁凉,在这下雪的时候,反而有着淡淡暖气。
蓬莱的人再怎么特别,他们也是要洗衣吃饭的,这条河流孕育出了传承上千万年的圣祭,也将会一直哺养着这个古老的族落,来到河边浆洗衣物的姑娘和挽着菜篮子来洗菜的婆子,坐在河流旁边的石头上,说着这家长那家短的闲话,欢声笑语沿着这河流一路往下,送到不知归处的远方。
千柳提了两件衣服到河岸边,又削了根棒子当洗衣服的槌棒,混迹在一群女人堆里听她们大着嗓门说故事。
“柳人,长老楼没有给你安排服饰的人吗,你怎么还自己来洗衣服了?”有个婶子拧着衣服上的水,扯着嗓子问了一声。
千柳袖子卷得老高,衣服也是简单利落,头发更是绑成了辫子垂在胸前,利利索索的模样,听了这婶子的话,她笑道:“她们也辛苦,这些事我自己做着也喜欢,听您说说话多开心呀。”
婶子扶着千柳坐下,蓬莱人都是喜欢跟千柳站在一起的,她这个天之柳人在这里的时候,圣祭的族人他们身体内总会有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滑过,如有实质一般,似一团暖而软的云,拂过全身。
婶子从怀里掏了块油纸包好的圣祭特有小糖点给她,神秘兮兮地说道:“柳人,你可得小心了,圣祭可是连我们这些都没能进去过呢。”
千柳咬着这糖点看着一派纯真无害的神色,内心却急剧翻滚!
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望着那婶子,脆声问道:“这不是你们自己的地方么,怎么也不能进?”
婶子望了望四周,四周早就凑上来了几个爱八卦喜闲话的其他大婶大娘,其实,他们也是这一个月内才变老的!
她们无事时最喜欢聊的就是这些旧事,把那往事翻一翻,炒一炒,加几把恶毒的呸骂声,说上七八、九十遍,她们也不嫌无聊。
“别乱说话,圣祭的舌头也能嚼?”
几人赶紧转了话题。
“说起来,我们这个新来的柳人可真是个好人,不仅长得漂亮,还会做这些粗活儿,想都不敢想呐。”
千柳抿着嘴甜甜微笑,眼睛也弯起尽是眯眯笑意,乖乖地坐在中间听这些婆子们说闲话,等她们说够了,千柳才抱着盛衣服的木盆往住处走去。
小薛子在院子里支了两根柱子,又砍根细竹子擦得干干净净架在上面,只等着千柳回来就帮着她晾衣服。
千柳把没吃完的糖点塞进小薛子嘴里,跟他一起抖散着被拧在一起的衣服往竹子上挂去,神色始终不闲不淡,不露痕迹。
“千柳姐姐。”小薛子拍了拍千柳的肩膀,叫了她几声怎么都没有回应?
千柳回过神来笑问:“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啊?”小薛子接过千柳手里的衣服晾好,奇怪地问道。
千柳坐在旁边的石椅上,望着忙着晾衣服的小薛子,久不言语。
圣祭作为鞥来最神圣的地方,没道理不让蓬莱自己的人进去呀。
这个古古怪怪的圣祭让千柳越来越不想久留,她总觉得有一个针对她的阴谋,而她必须在这阴谋的网彻底将她笼罩住之前,带着小薛子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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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祭的那条冬暖夏凉的河源自哪里不知晓,流向何处若要认真细究却应该是能找得到的,那条河流里温柔的水绕过了几个急湾形成急湍,又淌过一块巨石,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地将那巨石打磨得光滑,连最擅流水的鱼儿也在那里留不住,再急冲而下,冲出了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潭,幽幽的水草在山下摇摆着腰肢。
千濯香捧了一把深潭里的水洗洗脸,连续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了,连他都有些疲惫。
“我怎么记得,上次来圣祭不需这么久。”他望着前路问墨雷。
墨雷苦笑了一声,上次明明用的时间更长啊尊主,您这是心太急,一眨眼的时间都嫌长。
“尊主,翻过前面的云崖,结界便已经不存在了,就到了。”墨雷指着前方一座山壁。
“好,出发吧。”
“尊主你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早些到早些安生,圣祭那群人,还指不定要对她怎么样。”
千濯香边走边说,他看着总是神色淡漠的模样,任凭脚下的步子走得急而快,但表情总是漠然的样子,就跟这深山里的积雪一样。
然而他的内心有多焦作,只是无法说。
他太清楚圣祭的人行事手段,也清楚千柳这个柳人落到他们手里是何等不幸的后果,如今千柳身边都没有自保之力,只要一想,他都觉得心慌。
他只能快,更快,尽一切可能的快,早些赶到,或许还能阻止。
后面几人对视一眼,哪怕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却也不得不跟上。
到了云崖山脚下,千濯香回头看着一脸风霜但不喊半个苦字的燕小李:“我记得从此处有路去雁门山,是吧?”
燕小李神色一凛,警惕地看着千濯香:“千濯香你想干嘛?”
“我要你回雁门山,必要的时候,我会用到你。”千濯香消瘦了不少,可是他身上摄人的压迫力却不减反增,逼得人不敢与他对视。
燕小李扭扭捏捏,漂亮的脸蛋上尽是不情愿:“这是你们的私事,干嘛拉扯进我们家。”
“你难道想看到圣祭的人个个能活上几百岁,时时威胁你家族吗?”千濯香依然语调淡淡。
“那还不是怨你,你若是把千柳看好了,她哪里会被抓走。”
燕小李小声埋怨,这事儿他雁门山简直是背了大时,跟他一点毛线关系都没有,却不得不被逼着来想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