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一切,都先等回到了临安城再说。
他又查看了两名重伤员的伤势,这时李通跑了过来,说道:“头儿,静妃娘娘来了。”
宋君鸿一回头,发现静妃的车撵果然在在十几名内侍和宫婢的陪护下缓缓行了过来。后面居然还跟着毛成等几名地方官员。
宋君鸿连忙迎了过去,侯在队伍前。
车撵中伸出一只纤纤玉后,随后在两名宫婢上前搀扶下,静妃从里面探出身来,然后莲足款动,慢慢走到了宋君鸿的身前。
宋君鸿一行礼,恭声问道:“末将等任务已完成,即将离开此地回临安,却不知娘娘凤驾怎么到了这里。”
“之前有你和将士们的一路舍命护送,我们母子才能平安到达这里。现在你们要走,本宫来送送也是人之常情。”
“末将们愧不敢当。”宋君鸿这边还在谦辞,那边身后的捧日军士卒们已经跪倒了一大片。没办法,作为常期拱卫京师与皇族的上四军,他们对于皇家有着远超过其他禁军的忠诚与恭敬。
静妃一挥手,一名内侍捧过来一份拖盘,上面放着两封奏表。
静妃拿起上面的一封,对着宋君鸿和他身后的捧日军将士们说道:“这一封奏折,是本宫上奏官家的,表述诸位将士们一路的辛苦与功劳,请官家给予将士们厚赏,给予死伤者以重恤。”
“代将士们谢娘娘厚情。”宋君鸿只好抱拳又行了一礼。
静妃把奏表交还给内侍,又从托盘上拿走了另一封奏折,高声说道:“至于这第二封,是本宫连夜写给我大宋皇帝陛下的奏表,现在我把它当众念出来,也念给天下人听——”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大声的说道:“东安王自愿辞掉大宋宗室之弟中的帝位继承权。今后,不论世道如何变化,东安王,及东安王的儿子、孙子,以及子子孙孙,都将永远与皇权无关。”
此语一出,宋君鸿和捧日军们都惊愕的抬起头来,连毛成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此前,东安王与高皇后之子争位的事,很多人都是已经知道的。虽说在争太子之位时失利,又被移封出京,但却仍然并没有被剥夺皇位继承权。
如果有一天,太子失德被废,或朝庭出了什么事儿,东安王仍有机会东山再起,重新问鼎皇宫中那张让无数人眼热的龙椅的。
实际上,此前还从没有宗室子弟正式上表自愿辞去皇位继承权的。即便都已经是一些旁支分出来的没落且继位遥遥无望的宗室子弟们,也都没有这么说过。
大概是在他们的心中,从没有放弃过哪天“风水轮流转,我也继位一次”的奢望吧?
可现在静妃却代自己的儿子们上了这么一个表章。这个表章一递上去,东安王及其后裔就将再无任何染指皇权的机会了。
毛成反应过来后,急忙道:“请娘娘务必三思而行,三思而行啊!”
别的不说,将宋室南迁的高宗皇帝,还有当今的天子,本都不是太子,后来不也一样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登基的机会吗?皇帝赵措把自己的这个长子送到永州来,未必没有保护起来,以期他日再用的想法。可没想到现在静妃自己就主动退了出去。
静妃摇了摇头:“我意已决,毛卿勿需多言。”
然后她缓缓走到了宋君鸿的身边,叹了一口气,问道:“宋校尉,这样一来,我的儿子身上就将再也没有了别人看中的东西了吧?”
宋君鸿无法回答,只能若有若无地轻微点了一下头。是啊,你都自费武功了,别人还怎么和你计较。
“只是这个代价,娘娘真的舍得吗?”宋君鸿叹了一下。
“以前我也不忿,也想拼命的去争去抢些东西,但这一路上经过了这些事之后,我终于明白,这天下的一切,也都没有我的儿子重要。所以哪怕他将来长大了会埋怨我今日的决定,我也必须要这么做。”静妃轻声地说道:“我宁愿他作赵德芳,也要不要赵扩。”
赵德芳,是宋太祖赵匡胤的次子,封秦王。宋太祖仓促走世后,宋太宗抢先继位,可按中国自周以来的传统宗法制度,应该首先是“父死子继”,如果无子可继,然后才轮的到“兄终弟及”。所以赵德芳与其兄赵德昭上朝抗议失败,结果性情刚烈的赵德昭当场撞死在皇殿上,而赵德芳却最后被迫承认了宋太宗的继位合法性,从而获得了善终,也就是后世演义中所说的“八贤王”。
赵扩就更不用说了,便是当前活生生的例子。在其母亲李皇后的支持下争了半天皇位,最后却落得个流亡他乡的凄惨命运。
必竟对皇权的争夺,可说是全天下最惨烈无情的战争。什么父子、夫妻、兄弟,只要需要,全都会不吝啬于刀头沾血。一旦参与进去,就鲜有能全身而退的。
最是显贵帝王家,也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两封奏折,我和东安王都已经用印,在宋校尉你们出发的同时,这两封奏折也将同时快马递往临安。”静妃对宋君鸿笑道:“今日一别,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谨在此预祝诸位将士们今后仕途顺利,平平安安。”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此时的静妃,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妃,而只是一个为了自己儿子而忍辱负重的普通母亲。宋君鸿也有点感动,终于也跪下行了个礼说道:“愿娘娘与东安王今后平平安安,末将等就此辞别了。”
说罢他起身一按马鞍跃上了马背,回身令道:“出发!”
捧日军将士们一起齐刷刷地翻身跨上马背,举起了捧日军旗,开始列着队伍再次催马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