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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幽的石壁前,湖蓝色的倩影立在人群里,纤细的肩膀如同竹般清卓雪般清丽,眸光定定地望向石壁上的皇榜,一动也不动。
她来干什么?殷萧微微皱了皱眉头。
难不成,她想去送死?不行。
殷萧徒然转身脚步迈出门去,态度决绝,不仅吓了自己一跳,更吓住了一旁的风冷。
望着即将走出厢房的殷萧,风冷斜睨了一眼窗外,疑道,“殷兄,你就这么按耐不住了?急着抓人?人家不是还没有揭吗?再说了,就算揭了,下面还有禁卫军连同宫里公公,直接送入国君跟前即可。你急什么呀。”
殷萧蓝色的眸子横扫了一眼冷风,冷冷说道,“我不能让她进宫。”
风冷急了,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嘴角啜笑,凤眸微翘,“殷兄,我就搞不懂了,我们在这里待上整日目的何在?好不容易有条鱼上了钩,你却要将它放了。没了饵,你怎么去钓那些大鱼?”
殷萧冷哼一声,“我不与你废话了。”
风冷语噎,“……”这是什么状况?
石壁前,在周边百姓们讶异的眸光里,叶如陌缓缓上前,耳边传来他们的窃窃私语声。
“诶呀,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进宫给国君治病多可惜呀。”
“你们不知道,先前听说宫里有太医因为治病不力被处死的,何况这外头去的无名大夫?”
“瞧着这身装扮应该是别国人吧?要是客死异乡就惨了。”
“可不是,世上还有什么事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惨?”
……
议论之声不曾停歇,叶如陌的脚步也未曾停下,石壁上的皇榜按照西旭国人的高度张贴,叶如陌个子不高,站在皇榜下抬高了手都够不着,索性去旁边搬了块石头放在下面。
站在不太平整的石头上,叶如陌嫩如葱藕的纤纤玉手伸了出去,眼眸发亮,行了。
身子暗自提气,手向上一伸,够着了。“啪”地一声,皇榜却没有揭下来,一只男子手掌紧紧覆在了黄色的宣纸上,嫩白如玉,骨节分明,既不失儒雅,也不失男人味。
有人抢榜?
哪个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姑奶奶来揭榜了,跟着凑热闹。
叶如陌眉头微皱,顾不上欣赏和遐想,侧眸望了过来,一双如幻似梦的蓝色眸子,浅蓝色的瞳孔像是天池的一汪清泉,神秘深邃。如同雕刻般的五官,俊朗里透着几分英气,下巴处密密的胡渣,更显威严霸气。
一身西旭国特有的衣裳在身,外面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雪狐大氅。
叶如陌心底莫名一颤,这是谁?
本就不平整的石头因为叶如陌突如其来的转动,更是摇晃起来。
叶如陌捏起的粉拳未曾挥向身后的男子,重心不稳,娇弱的身子不受控制般地向一旁直直倒去,“啊”一声尖叫传来,年轻男子面色一沉,覆在皇榜上的手掌迅速抽离,扶向叶如陌将倒下的身躯。
“呵”,叶如陌一声轻笑,石壁上的皇榜轻巧地揭了下来。
“谢谢这位仁兄相让。”叶如陌嘴角啜笑,笑盈盈地望着面前的殷萧。
望着笑靥如花的叶如陌,殷萧袖口里拳头捏紧了,“你……”
“我…。我什么?”叶如陌嘴角上扬带起一抹迷人的弧度,美眸呼闪着,因为费力凝脂般的脸颊上透着一丝绯红,嘟着小嘴,浅笑,“俗话说,兵不厌诈。皇榜是我揭下来,你可不许抢。”
面前的男子俊朗中透着几分英气,看着不像是坏人,但是人不可貌相,谁又知道呢?
早知道,就不该让冷月走了。
殷萧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抢?”
石壁前酒楼里迅速出来一队身着制服的禁卫军,个个攥着长矛,面无表情,队伍的前面是一位身着蓝色制服的中年男子,疾走至年轻男子面前,腰身微弯施了一礼,语气极为恭敬,“老奴给四皇子请安。”嗓音尖锐,带着几分娘们气息。
一副奴才相!
叶如陌冷哼一声,天底下的国家都在学习云奚国的治国理念?连个宫中任用这种太监也照搬?
突然,脑袋似是短了路,刚才这位太监叫年轻男子什么?
四皇子!
殷萧冷声说道,“嗯。宫外不必如此多礼。”
四皇子何许人也,目前西旭国炙手可热的人物,太子唯一竞争对手。叶如陌瞬间头大,还没开始办事先把权贵得罪了,这可怎么办?
先前不是听说这皇榜是他亲自张贴上的?而刚才的举动明显不想自己去揭,难道在他心目中已有人选,而非自己?
神思游曳间,殷萧侧眸,扫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叶如陌,蓝色的眸子一如先前的幽深莫测,薄唇轻启,淡淡说道,“既然岑总管来了,也好,就把这位姑娘领进宫吧。好生照看着,要是有一丝闪失,唯你是问。”
叶如陌感激地冲殷萧笑了笑,四皇子还真奇怪,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古怪,是为了保护国君周全吗?所以作为大夫的她,必须好好的?不管如何,自己还是要谢谢他。
“姑娘请。”岑总管言毕,一辆簇新的车鸾即刻出现在了面前。叶如陌不再客气,直接上了车鸾。
国君病重,时间宝贵。
云奚国开春在即,时间更宝贵。
石壁前,人头攒动,冷月望着随车鸾远去的叶如陌,不由得眉头紧锁,叶如陌此去皇宫,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怎么?觉得那小姑娘有点特别?”
风冷月牙色金丝锦衣在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绸缎般的青丝随意地搭在肩上,微风拂过,青丝飞扬,一双凤眸更显出了几分妖魅。此时薄薄地唇角微微地翘着,眸底隐着一丝不可置信。
自纪贵妃死后,殷萧伤心之余知道再留下来也是难逃一死,便向国君请旨去了边疆,经过这些年来的养精蓄锐,终于羽翼长成。西旭国民风向来开放,但这些年里从未听说他有什么绯闻,就算有大臣想要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他,均遭到婉拒。
原本以为殷萧是不想过早的卷入朝堂纷争,今日看来绝非如此。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在身边处了一辈子,还比不上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殷萧不曾言语,望着远去的鸾车若有所思。半晌说道,“走吧。”
鸾车缓缓向前,透过薄如蝉翼的层层纱帘,高大巍峨的宫墙出现在了面前,穿过宽敞明亮的宫门口。
鸾车沿着皇宫内玉石铺就的路面一直向前,左拐,右拐,走了约一刻钟,终于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目及之处,玉石遍地,日光下熠熠生辉。
云奚国的宫殿,深沉内敛,低调奢华。而西旭国的宫殿却有一种极尽奢华的美,随处可见珠宝玉石,精工细作,无一不是顶级材料。
“走吧,姑娘。”岑总管手扶着叶如陌下了鸾车,向着玉石铺就的台阶走去。
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呢?
为何揭榜时,身为发榜人的四皇子竟要阻止自己?
带着一个个的疑问,叶如陌向着面前的宫殿走去。
偌大的宫殿前,早已站满了太监婢女,一个肤白深邃美眸的中年妇人,身着一袭淡紫色的华服,金丝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头戴凤冠,举手投足间透着一丝贵气和威严。
这就是传说中与四皇子有弑母之仇的君后?
旁边站着位身着浅蓝色的年轻男子,面色赢弱,青丝绾着头戴玉冠,长相和君后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份霸气和戾气。如果猜的没错,这应该是太子殷湛。
“岑总管,今日听说有人揭榜了?”毛丽珺微微抬眸,斜睨向拾阶而上的岑福,艳丽的面庞在日头下熠熠生辉,头上的凤冠晃得人眼花,缓缓说道。
语气轻柔,却丝毫无损威严,自有种国母的尊贵风范。
岑福心底咯噔一下,凤冠沉重,非特殊日子可不佩戴。如今国君病重,君后却在自己带着揭榜大夫赶到国君所在宫殿时,戴着凤冠守在门口处。
难道只是一种巧合?
又或者是关心国君的一种表现?
…。
岑福心思转动,心里猜测得七七八八,紧了几步跑上前去,在身着盛装的君后娘娘面前跪了下来,“奴才向君后娘娘、太子请安。回君后娘娘的话,君后在城门口足足张贴了一日,刚刚才被人揭了下来。”
毛丽珺挑眉,嘴角啜笑,“天下真有如此医术高超之人,病人都没瞧见,就敢揭了皇榜进宫来?且不说医术如何,就说这胆子倒是挺大的。本宫真想见识一下。”
叶如陌心底冷笑,可以视为赤裸裸的威胁吗?
殿前多大的地方,一眼就可以看穿,叶如陌身着异服拾阶而上,离君后只有两米的距离不到,居然装着瞧不见,放狠话。
难怪没人敢揭皇榜,摆明了进宫送死,谁敢揭?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相信张贴皇榜的四皇子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君后心底想自己死上一万次,这会应该不敢对自己怎样。不然怎会着一身盛装震慑和提醒岑福,就算四皇子回来了,也不要将她这位君后娘娘抛之脑后。
叶如陌缓步向前,向着君后娘娘而去。
夕阳里,叶如陌一身略显单薄的湖蓝色锦裙,肤如凝脂,美眸深邃,单薄的身板在曲线玲珑的君后娘娘和宫女们面前,没有一丝逊色,气质出尘,宛若误坠凡间的仙子。
太子殷湛眸光怔了一瞬,望向面前的叶如陌眸光停滞。
叶如陌腰身微弯,跪了下去,“民女叶如陌见过君后娘娘和太子,祝君后娘娘和太子福寿安康长长久久。”
君后娘娘眉头微蹙,斜睨了面前的叶如陌一眼,“你就是揭了皇榜的大夫?”对于容貌比她胜上几分的女子,毛丽珺向来没有好感,更何况是进宫给国君治病的大夫。
这不是想断她和太子前程的人吗?
“民女是。”叶如陌颌首低声应道。
“起身吧。”殷湛适时地接过了话。
“谢太子。”
毛丽珺眉头微蹙,面露不悦,侧眸望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殷湛,轻声说道,“国君的身子关系到江山社稷,叶姑娘你一定好好地治,千万不要生出什么事端。不然的话,没有人可以保得了你。”
“民女明白。”
“进去吧。”
岑福急忙领着紧走了几步,走到叶如陌的前面,领着她向宫殿里走去。
偌大的宫殿里,沿袭了西旭国一贯地奢靡装修风格,玉石铺满大殿,人影清晰可见,殿内的桌椅一应上好的红木家具,台面上的茶盏均是上好的翡翠材质,如果不是事先早就知晓,以为是到了仙宫。
岑福走在前面,穿过正殿,往左穿过一扇小门,来到曲折的回廊里,眼前画风突然改变,庭院深深,流水潺潺,楼阁亭榭,林木矗立,就算是隆冬时分,依然能感到丝丝春意,梅花掩在丛中争相绽放,粉红、玫红、深红…。
暗香浮动月黄昏,……好美的意境。
没想到,国君竟会喜欢住在这种地方清新优雅的地方。如果换成云奚国江南水乡也就罢了,山清水秀自然会滋养出灵气,让人不由得生出对大自然的向往和美好。
而在西旭国,依托富足辽阔的草原养出的粗野汉子,能期望他们有这些赏山赏水的雅兴?叶如陌不敢妄自猜测。
“姑娘,前面就是了。”
循声望去,出回廊,上环形木桥,过枯枝残叶的荷花池,前方便是一座木制的小院。相比先前见到的那些奢华的房屋,这里倒显得几分寒酸,好在胜在清幽宁静。
只是身为一国之君,住在这种地方确实让人想不到,难道是个怪人?
岑福标志性的鸭公声音,在前头缓缓响起,“叶姑娘,国君自从病重后一直住在这里,说是清静,谁劝也不听。”
“哦。”叶如陌随口应道,这不在她关注的问题里,所以没兴趣。
“国君病了多久了?”
“回姑娘的话,国君这病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前前后后加起来不下半年了。”
叶如陌止住了声,斜睨向荷叶池旁侧,栏杆前有一个太监蜷缩在那里,探出半截头来,眼眸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神情鬼鬼祟祟。
看来,君后娘娘真是下了血本了,估计如今整日后宫都在他的监视之中吧。也是,君后掌管后宫,这些人原本就在她的眼皮下讨饭吃,她说什么,他们敢不服吗?
神思游曳间,叶如陌和岑福已经来到了小院前,左侧厢房前守着两位太监,见着岑福领着叶如陌过来了,连忙迎向前来请安,“岑总管好。”
岑福冷哼了一声,“国君今日身子怎么样?”
个子瘦高的太监轻声回道,“回岑总管,国君今日中午只是喝了点米粥,现在正睡着。”
“嗯,把门打开吧,宫外来了大夫,得进去给国君瞧瞧。”
太监忙不迭地将门打开了,偌大的房间里,窗明几净,摆设齐整,正中间是一张宽大的床榻,四周是低垂直地面的丝幔,层层缠绕,里面的情景模糊可辩。
房内已经点燃烛火,火苗摇曳,铺满锦缎的床榻上睡着一位头发略显发白的男子,正安详的躺在那里,有着几分落寞。
一国之君,临了,生病了,竟然会孤孤单单地躺在这里。
这是什么状况?
叶如陌一路走进来,一头雾水,与其说国君在这里安心养病,倒有一种被软禁在此地的感觉。
不管怎样,还是先看看国君的病再说。叶如陌紧了几步,走至床榻前,掀开床榻前的丝幔,国君缓缓睁开了,这一双充满睿智的浅蓝色眸子,只是此时,它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往日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