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纷纷跑出来迎接。
一队人马扬尘而来。
到了寨门口,纷纷跳下马。
“姑娘们,我们回来了。”
女人们便上前去替他们牵马。
“辛苦了,看样子凯旋而归。”萧鱼伸手牵过最前面男人的一匹马。
“那是,满满一箱银子嘞!”彪武的男人一脸得意地拍了拍马背上驮的一个木箱。
萧鱼眯眼一笑,伸手锤了一记男人胸膛,豪爽道:“不错嘛,大当家的知道了,肯定会犒赏你们,姐今夜给你们做大鱼大肉吃。”
“好!”
众人陆续进寨,热闹非凡。
待所有人进来,看守大门的两人准备关寨门时,发现门外还有一人。
是个女人。
应该是个女人吧?
穿着陈旧破烂的衣衫,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脸上本就脏,还一脸的麻子,嘴角还长着一颗硕大的黑痣,那样子……
简直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年龄应该不大,只是丑,丑到了极致,还杵着跟棍子,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老妪。
见他们看她,女人朝他们咧嘴一笑,天啊,差点没将他们两个吓趴掉。
两颗大黑门牙。
以为她是乞丐,其中一人回身拿了放在砖头上的中午吃剩下准备扔掉的半个大饼,伸手递给她,并让她走。
女人没接,张嘴说话了。
“我不是要饭的,我是巫师,你们寨子里有邪祟啊,你们看,寨子顶上的天空一片黑云笼罩,有邪祟啊。”
边说,边举起手中的木棍指了指天上。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片晚霞绚烂。
哪里的黑云笼罩?
两人便扬手驱赶她:“邪什么祟?我看你像个邪祟,去去去!”
女人自是不走。
“真的有邪祟,你们看不到黑云,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我在山下都看到了,所以才上山来了,就是为了帮你们驱邪祟。”
“快走,我们现在就是在驱邪祟,再不走,我们可要不客气了。”
两人想要伸手搡她,却又都嫌弃地缩了回来。
那脏,那丑哟。
“不是,是真的有邪祟……”
萧鱼正好提了杀好的鸡到井边的池子里拔毛,看到门口的纠缠,朗声问道:“怎么回事?”
“六姑娘,此人非要说我们寨子里有邪祟,说要帮我们驱邪祟,赶也赶不走。”
女人见叫六姑娘,心想肯定是个多少能做点主的,便连忙扬声道:“这位姑娘难道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出家人,便是巫师跟法师不打诳语了,本巫师没有骗你们,寨子里真的有邪祟,你们仔细想一想,难道最近你们寨中就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吗?”
异常的?
萧鱼丹凤眼一敛。
那奇怪的声音算不算异常?
孩子们听得到,大人一个都听不到,算不算异常?
虽然请了一个神医进来,现在在房里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检查,似乎也没检查出个具体病源来。
可这样的时候,一个陌生人……
她将信将疑,细细打量了一番女人。
哎呦,真是丑哭了。
个子也小。
那么……
将手里的鸡扔到池子里,又弯腰伸至边上装着水的木桶里,洗掉手上沾染的鸡血,直接在自己面前的衣襟上擦了擦水,她伸到袖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朝女人扔过去。
“酬劳先付给你,接住。”
女人连忙丢了手中木棍,双手去接。
却没接住。
碎银子直直砸在她的额头上,她都没接住。
真笨。
萧鱼撇嘴摇头。
女人一边摸着砸痛的额头,一边弯腰将落在地上的碎银子拾起。
“进来吧!”萧鱼示意两个守卫放人。
此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掀不起大浪。
她方才故意借丢银子给对方,实则是在试探。
试探对方会不会武功。
会不会武功,她们这种练家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算假装不会,她们也能识别出来。
此女明显不会,是真不会。
所以,就暂且相信她的话吧。
若真有邪祟,就赶快驱了,免得那些孩子遭罪。
女人又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棍,杵着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看什么呢?”萧鱼问她。
“嘘!”女人竖起食指在唇边,朝萧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唇语无声地告诉萧鱼,“在看邪祟在哪里呢。”
好吧,像模像样的,萧鱼便没做了声,随便她。
最主要的是,那嘴巴一张,那两颗大黑门牙哟,还有嘴边的那颗痣,真是让人看了一眼,不想看第二眼。
正值傍晚时分,男人们都沐浴完了,不少人出来院子活动。
萧鱼也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众人就都看着女人。
女人边走,边一一环视过院中的每一个人。
奇怪,看寨中的气氛和这些人的样子,不像是有帝王亲临谈判的样子啊。
难道郁临渊还没到?
没道理啊,他可是整整比她先出发一日。
难道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不管了,先找到那些老百姓关在哪里再说。
郁墨夜杵着木棍一步一步往最里面走着。
是的,她就是郁墨夜。
之所以也会来西南,说来真是话长。
那日得知竟是郁临渊自己亲自来的西南,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震惊,震惊他会亲自前往。
她那样的求他收回派郁临旋前来的成命,他都没有同意,结果却自己跑来了。
有庆幸,庆幸他不在朝中,两人不用面对。
出了那样的事,省得见面尴尬。
另外,他不在,就算要赐死她,也是得等他从西南回朝以后,至少,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是安全的。
最多的,还是担心。
因为都在道,谁来西南谁送死。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自己前来。
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她说,这些事情是应该皇兄考虑的,其实,当时她真的是指派谁这些事情。
但,显然,他误会了,他当时就问她,你的意思是应该朕亲自前往?
是因为这句话吗?
可明明他不是一个会为了一句话赌气的人,那不是他。
那是为了什么临时改了呢?
就在她在府里又是担心又是乱想的时候,太后突然来了懿旨,宣她立即进宫。
她不知何事,急急赶去凤翔宫。
太后一见她,就勃然大怒。
当时,她吓住了,太后那样子,比江南回来那日还要可怕,她以为她知道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太后质问她,是不是她去求皇上,让他不要派郁临旋去西南?
她就怔了。
不是女儿身的事?
微微松一口气的同时,她如实回答,是。
太后闻言就又发飙了。
那样一个处变不惊的人,发起火来,简直……
那样子真的一副恨不得撕了她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既不懂政事,你做什么干涉政事?你知不知道派老五去西南,是哀家的主意?你知不知道之所以派他去西南,是因为哀家有哀家的原因?现在好了,你一求,不派老五去,皇帝自己去了,他是天子,他是帝王,你知不知道此去有多凶险?你知不知道西南那帮贼寇真正的用意?你……”
太后一连几个质问,问得她无言以对,也问得她几乎窒息。
原来,派郁临旋去西南,是太后的主意。
不是他的。
不是他借机报复郁临旋、借机打击郁临旋。
虽然她深知自己的份量,不足以因为她的一个请求,就让他取消了郁临旋去,自己前往。
明明她求的时候,他也没答应不是。
但是,太后如此说,如此发火,如此激动,让她觉得,似乎一切真的都是她的错。
一切就是她的错。
愤然到了极点,太后也告诉了她之所以派郁临旋来西南的原因。
“当年郁临旋的母妃莲妃陪先帝去民间微服私访,有人刺杀先帝,莲妃替先帝挡了,莲妃死了,临死前跟先帝为老五求下免死金牌,这件事你听说了吧?”
太后问她。
她点头,她早听说了。
“可是,你可知道,刺杀先帝的人是谁?就是萧震的母亲,她跟莲妃是同门师姐妹,莲妃临死前,除了替老五求下免死金牌,也求先帝不要替她报仇,说她师妹定然会悔改,不会再对先帝不利,并求先帝不要告诉任何人刺客是谁,特别是老五,免得日后他生活在仇恨里,去替她寻仇。”
她当时震惊了。
她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渊源。
太后说:“这件事,先帝就只对哀家一人说过,如今的皇上都不知道,哀家之所以派老五前往,是因为哀家知道,他们因当年之事负疚在心,定然会放过老五,可是你……”
太后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不记得了。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怎样出的凤翔宫,怎样出的宫?
她只记得,她接下来就直奔五王府,去找郁临旋。
既然当年莲妃以死相瞒,她也不会残忍地去告诉郁临旋当年的真相,她想好了,她就说自己想去西南,让郁临旋陪她一起,他应该会去的吧?
可是,让她崩溃的是,郁临旋不在。
府中的人说,吃过午膳就出门了,去苍廖了,因为他母妃忌日快到了。
她听说过,当年莲妃跟先帝是在苍廖遇刺的,因匕首上有毒,当时时值夏日,尸体运回会腐烂变臭,先帝便在当地择了一处风水宝地下葬,后来还专门为其扩建了豪华的行陵。
苍廖在东北,与西南完全逆向。
如果她去苍廖找郁临旋,再来西南,根本来不及。
那日早朝,右相庄文默说,萧震给他们的时限是七日。
没有办法,她就去找了樊篱。
她打算装巫师混进萧震的寨子,想让樊篱教教她。
樊篱说,皇上让他留在京师替他密切关注朝中动静,不然,就随她来了。
哨子是樊篱给她的,袖珍短笛也是,还有那只鸟。
樊篱告诉她,袖珍短笛是特制的一只只能吹高频音的短笛,这种音小孩能听到,大人听不到。
而哨子是可以驯服那只鸟,让那只鸟为她所用。
如果人近前吹笛,恐被人发现,可以将短笛绑于鸟脚上,让它迎风飞,同样可以吹响短笛。
这样既能吓唬到人,还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想起樊篱将这些东西给她时,痛心疾首又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是有真本事的,一般人我真的不会将这些露底的家当给出来的,四王爷不是一般人,所以给了,但是,请四王爷一定要坚信一点,这些只是、特殊时候、偶尔糊弄糊弄人的,真的只是偶尔,我绝对是有真本事的,不信,四王爷可以问皇上。
她到现在还想笑。
而且,她真的笑了,意识过来众人错愕的目光,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举起木棍朝一个方向一指:“啊,那里,那里,在那里!”
边说,边朝最东边跑去。
众人好奇,便也跟着她一起,在后面跑。
跑到底,她发现,最东边是马圈,以及放柴禾的地方。
一百多人应该关不了。
那么……
“哪里啊?”
“对啊,到底哪里?
因为什么都没看到,不少人就出声问她。
她又仰着头,举着木棍朝南一指:“站住,还想跑,你们这些孽障,今日本巫师定收了你们!”
边说,边做出追赶的样子又拼命朝南边跑。
众人又一哄跟在后面。
此时,厢房里,郁临渊正一个一个孩子的检查耳朵,并不时问一些问题。
比如:“最近有没有陌生人进你们山寨?”
或者说:“你们有没有看到陌生人?”
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纷沓,闹哄哄一片,扭头看向窗外,想起因为要偷偷问孩子问题,窗门已经被自己关了。
正欲起身开窗,萧鱼走了进来。
倚在门边,问他:“喂,我说姓鸢的神医,你到底检查完了没?检查了一下午,一会儿可要吃饭了。”
对于她的态度,郁临渊也不以为意,问她:“外面发生了何事?”
“哦,没什么,一个巫师在驱邪祟。”
郁临渊皱眉,明显不悦:“我说了,是这些孩子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邪祟?那是骗子!”
“哦?是吗?”萧鱼夸张地撇撇嘴,“方才那巫师也说同样的话呢,一个孩子的耳朵出了问题可以理解,两个三个勉强可以理解,怎么可能所有孩子的耳朵都同时出了问题呢?那个什么神医肯定是招摇撞骗的。不好意思,这是巫师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