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琨陷入了一阵沉默,半天才徐徐说话,“我后悔的是我为什么没有及时去肃州,不然那份功劳也轮不到段英那臭小子,说不定我也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就是佛家的机缘吧,看来我跟你还真是机缘不够啊,你我相识七年,居然不如那龟兹女子,也许这就是命吧。”
红蝎子的话酸溜溜的,充满了无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段英是你师弟吧?”令狐楚轻轻地问。
“是的,他是我们最小的师弟,也是最不受师父喜欢的,他根本就不适合我们这个行业,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不过这小子轻功好,蝎子倒爬城的绝活我都比不上,心眼也实在,请你好好待他,不要把对我的怨恨迁怒于他。”
“这你放心,我令狐楚不是那样的人,这小子很是招人喜欢,尤其是我家那傻丫头。”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子羽,我的长鞭,是不是,啊,该还我了?”篝火有些热,炙烤得红蝎子的脸有些难受,她就把脸仰起,假装仰望夜空。
隔着火堆,令狐楚将长鞭解下,扔了过去,正好落到韩琨的身边。
“你离得那么老远的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不是把你的马鞭子也带过来了吗?”韩琨的话越来越明显了,今夜她是来还债的。
“算了吧,我不想了,其实这笔债根本就不存在,当初都是一个又一个年少的玩笑和误会。现在,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不经世事的少年,我有了自己的职责,我要对我的商队负责,我要对我的亲人负责……”
“那你为什么不对我负责?我等了你七年,你一直不明白我的心,为什么?我为什么一直跟你作对,不就是为了让你注意我吗?没想到,现在你居然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难道你的尊严就那么重要?”
“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这个人耐心不好,我没有足够的耐心去花七年征服你这样一个高手。对不住了,辜负了韩姑娘一片苦心和好意。”
韩琨独自在流泪,令狐楚安静地坐着,没有打扰她。
“你的马鞭呢?来吧,我不想欠你什么了,你西行路途漫长,生死难料,我不想给自己再留下什么遗憾了,”红蝎子突然用手使劲抹了两把眼泪,问到。
令狐楚的马鞭子就放在他的膝头,却并没有发应,他真的要放弃了,放弃自己好几年的宿怨,原来有些梦想一旦实现,也不过如此。
韩琨再等不住了,站起身冲了过来,“你一个大男人,不要这样婆婆妈妈,我不想欠你的,”说着,一把将令狐楚给提了起来。
令狐楚一惊,“你干什么?”一挣一推,红蝎子扑倒在地。
令狐楚知道,如果不完成她的意愿,自己绝走不了,于是他举起鞭子,向红蝎子的身上抽了下去,鞭子很重,一鞭子下去,韩琨的衣服就裂开了,第二鞭子,血从撕开的皮肤下冒了出来。
鞭子不断地落在红蝎子的后背和屁股上,她抱住了头,任凭鞭子随意挥落。
令狐楚收住了鞭子,对她说,“好了,你不再欠我什么了。一切都结束了。”
韩琨突然坐起来,抱住了令狐楚的腿,什么也没说,就是紧紧地抱着,令狐楚一动不动,任她抱着。
半天后,韩琨松开了,“好了,你走吧,不要让龟兹美人等你太久,好生待她,祝……你们……幸福……”
令狐楚走出十几步后回头,看到韩琨坐在火堆边,两天胳膊抱着膝盖,仿佛一只孤独可怜的小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还是那个名震河西丝路的大盗红蝎子吗?
回到房间时,笑玉睡得正香甜,睡梦中,那张小脸笑得更是迷人。
令狐楚动作很轻地回到床上,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又亲吻了一下她的脸。
远处,传来了沙州的第一声鸡鸣。
在汉玉门关西北两百里,有一座令商旅都惊悚恐惧的魔鬼城。
白天,远远望去,沙漠幻景犹如烟波浩渺的大海,整个魔鬼城恍若飘浮其中。傍晚蜃景隐去,整个魔鬼城笼罩在夕阳余辉下,金碧辉煌中更显几分神秘,几分肃穆。
每当夜幕降临后,狂风呼啸,整个”魔鬼城”又陷入恐怖的气氛中,令人毛骨悚然。
传说中,大唐高僧玄奘法师西去天竺求取真经,路过魔鬼城,突然狂风大作,飞沙漫天,风沙中传出鬼怪的嗥叫,仿佛阿鼻地狱之门在此刻打开,千魔万鬼要冲出来一样。法师所乘的马惊恐不前。
玄奘法师不能前行,在马上双十合十,高声念诵法号,“南无阿弥陀佛”,连念数声后,风沙渐渐停止,整个魔鬼城一片安静,法师从容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