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廉贞古怪,而龙祁却是脸上全无一丝表情,仿佛是块木头一样,只是那木头模样,却也只是表象而已,陆廉贞喜欢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如那毒药机关,暗器诡计,试了一万次,便是也会有一次让盛雅燃防不胜防,可在那龙祁身上,却是半点用都没有。
陆廉贞试一万次,龙祁便能破解一万次。
而那男人,因是顶着一个南疆王的名头,所以总是东奔西跑的。而盛雅燃虽然嘴上从来不去担心对方,可私底下,却会指派陆廉贞一些任务。
陆廉贞虽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师傅,但尊师重道,他还是懂的,心里念着“尊师重道”之类的词,便是将那任务完成下来。
——当然也有零星几次南疆王出去打仗,而陆廉贞的任务却“恰好”是杀死敌人的某一位参将或是在对方的饮用水里下毒的,亦或是偷取对方地图之类的事情。
而陆廉贞却也只是假装不知,从未在龙祁面前说上一句。
当有一天,陆廉贞去往大赤与胡国的某个战场的时候,却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半死的人,他才有了点兴趣。
——此时他的任务,乃是去往战场之上,割下对方将军的首级而已,但他却没有找到那个将军。
战争结束了,一层层的尸体,分不清谁是谁的。
那将军活着的时候,便是威风凛凛,站在队伍最前面或是最后面,最是奋勇杀敌或是被众人保护——无论哪一样,这位将军便是最引人瞩目,也最让人认得出的,可他死了,却与一般兵士没什么两样,自然是认不出来的。
只怪陆廉贞在路上看到一枚草药,便是为了将它挖出,才耽搁了一些时候,可此时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晚了终归是晚了。
而陆廉贞却并不放弃,只是在这一地尸体之间寻找,却终于找到了一个活人。
只是活人也不算是个活人,倒算半个活人似的。因是他眼睛瞎了一只,一边脸上全是疤痕,一手一脚齐齐断了,甚至左边的肚子都被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红红的东西流动——只是这样的人,却还顽强地活着。
陆廉贞走到那人身边,托着下巴看着他,脸上有的,尽是疑惑表情。
“救……救我……”那人看到一个孩子托着下巴蹲在自己旁边,便是费尽力气说出一句。
若是寻常孩子,早就吓跑了,便是不吓跑,也会问上一句。只是陆廉贞那时候便不是寻常孩子了,而寻常孩子,如何有胆量到这里呢?
只是求生欲终究超过了一切,那人便是不管不顾对陆廉贞说道。
“救你?可以啊。”陆廉贞这样说道,只是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
“只是你告诉我,你断手断脚,又瞎了一只眼,如何活下来的。”陆廉贞问道。
“我想活,只是想活而已。”那人声音虚弱,便是这样说道。
“想活便可以活吗?那我想成为胡国国主,似乎也可以实现了。”陆廉贞说着调笑的话语,可语气,却是那样的无谓。“你呆在这里至少三天了,若是只是靠着意志,怕是你的身体早就受不了了。”
那人思绪许久,便是说道:“我吃了旁边同伴的尸体。”
陆廉贞一愣,而一愣之后,便是大笑:“是了是了,我怎么忘了,你意志够强,想要活着就要吃东西,就要喝水,而你断手断脚,水也找不到,食物也找不到,能吃的,便只有周围的一地尸体了。”
那人听完,唯有的一支眼睛里,满是难受,满是厌恶。
“为了活着不择手段,这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你说他们是伙伴,倒是让人觉得好笑了,这些人,分明只是你的食物而已,食物啊,哪里做的了伙伴呢?你说是吗?”说罢,这十四岁的少年陆廉贞更是放肆大笑。
而他的笑声回荡在一片空寂的战场之中,竟是恐怖如斯。
那人亦是不再说话,只是沉默。
陆廉贞将他周围尸体抚开,将人从尸地之中挖了出来,再是撕下一些干净的布带,将那人手脚伤口绑了起来,这伤口因是没有处理好,已经腐烂了,而好在陆廉贞身上带着金疮药,那上好的金疮药涂在伤口上,便自然不会有恶化危险了。
“手脚虽然没关系,只是你的眼睛。”陆廉贞将怀中匕首拔了出来,“要知道,这眼睛也在腐烂,可烂着烂着,是会进到脑子里的,而一旦烂到脑子里,人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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