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妃道,“你这样说,我也就没有不放心的了。只是有一样,勿必要挑老实孩子,别的我也没有可嘱咐你的了。”谢莫如样样明白,苏妃仍是不放心胡太后挑的人,道,“年前事忙,太后怎么着也得等年后再提。一会儿我问一下那几家都是什么来历,你在外头也查一查,看这几家家风如何。”
谢莫如皆应了。
及至回家,谢莫如与五皇子提及此事,五皇子一脸不乐,“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我可不是不守信之人。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谢莫如无法,她自不会因这种事与五皇子生隙,再加上临近过年事情也多,索性暂也不提了。
忙忙叨叨的,新年已到,今年大家都多了一份支出,就是往东宫走礼。别时与二皇子府走礼是一去一回,打个平帐,如今给东宫送年礼,当然也是有来有去,只是诸王府奉上殷实礼物,东宫赏个仨瓜俩枣,委实与支出差的远了。以至大皇子又在家一通念叨,说东宫赏赐忒抠儿如何如何,你说把崔氏给烦的。崔氏还得劝着些,“东宫自不敢与父皇、皇祖母比肩的。”
大皇子哼唧两声,刚要再发高论,大过年的,他也比较忙,外头有客到访,大皇子连忙去了。
崔氏去宫中领宴时犹带着一丝糟心,好在宫宴上胡太后只是瞥了谢莫如几眼,之后便和和气气的同孙媳妇们说起话来,平平安安的过了这一日。余下各家吃年酒看戏自然只有欢喜说笑的,上元节时,五皇子还做了盏灯送给谢莫如。
刚过上元节,节也过了年也过了,胡太后便提及五皇子纳侧之事,胡太后说的明白,“就是小户人家,成亲三四年没个动静,也得给孩子安排个通房妾室的。国家大事哀家不懂,哀家就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说穆元帝,“你父皇当年吃苦受累的打下江山,不就为了儿孙么。你不心疼小五,哀家还心疼孙子呢,不能看着孩子绝后!”把绝后的话都说出来了。
穆元帝略一犹豫,胡太后便继续道,“她要能生,哪怕像老大媳妇,给咱家生俩丫头我也认了。这四五年没个动静,你也是做亲爹的,难道就不急?”
穆元帝心下叹口气,问,“母后可是有人选了?”
胡太后当然是有人选了,胡太后道,“当初小五媳妇就说了,她府上不要宫人,嫌宫人出身低,我都看好了,都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哀家知道,她是看不上哀家的,承恩公府也避嫌,没选承恩公府的女孩子。哀家选了四位,晋宁侯府的一位表姑娘就很不错,其父在世时官居六品,虽父早逝,她一心一意操持家事服侍母亲,最是孝顺不过的。还有,苏相族人中,有一位在外地做知府的,这也是正五品家的闺秀。既姓苏,想来还与苏妃沾亲呢。再者,工部薛郎中家的闺女,薛郎中是永毅侯的同族。一位卫国公府的远房亲戚,听说现下也是做着知府,娶的是褚国公府的姑娘,以前中过榜眼姓李的……”
穆元帝接口,“李终南。”
“对,就是这个李终南。爹是榜眼,闺女能差了?按老五媳妇当初要求的,都是嫡出,知书识礼有教养。”胡太后道,“皇子,按例一位嫡妃四位侧妃,老五都二十了,大婚开府的皇子里就他膝下凄凉,哀家已是等不得了,皇帝一并将这几位闺秀赐给老五吧。”
穆元帝道,“朕也要知会老五一声。”
胡太后挑眉,“知会他什么?给他娶媳妇纳侧,哪样不是为他好?孩子嘛,年轻的时候,青春年少不懂事,守着个歪瓜劣枣就当好的了。再有痴心实诚的,什么一生一世的誓言说不出呢。老五这孩子,心思单纯,哪里敌得过谢氏的手段,早叫谢氏哄得找不着北了。皇帝去打听打听,他们几个皇子,哪个没几个姬妾,老五房里可有?她要能生,哀家也不说什么。可她这好几年生不出来,要懂事的,自己个儿悄不声的给老五安排了,养下个儿子来,咱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她呢?当初说的掷地有声,自己如何贤良,哀家没见哪个贤良的会把自家男人贤良到断子绝孙的。”
“皇帝你何必问老五,老五那孩子实诚,你问他,他正年轻气盛,反是闹得你们父子不和。更兼谢氏素来大胆,当初朝廷圣旨她都不放在眼里,她眼里还有谁?你多此一举,叫那不懂事的闹出事来,丢的是皇室的脸。”胡太后道,“这几个孩子,哀家都见过,也叫苏妃见了,她也说好。赵贵妃谢贵妃都说是好孩子,皇帝难道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穆元帝一向疼爱子女,何况五皇子平日里当差认真,对他这个皇父也是极孝顺的,自然不想见儿子没个子嗣。穆元帝道,“就是纳侧,也不必一下子就纳四位。”
胡太后苦忍三载,终于占得真理,说话格外声气壮,一拍桌子,“忒个啰嗦,你赐一个,老五媳妇哪里有不拦着的。这女人家的事,你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呢?再说,春兰秋菊,各有所爱,谁晓得老五喜欢什么样儿的。还不得多给他预备几个,只要他看上眼,动了心,孙子不就有了么。”
凭胡太后说破嘴皮子,穆元帝也没当场下旨,赐侧妃不是小事,穆元帝总要思量一二。
侧妃之事暂未有个定论,朱雁寻了机会与江行云坦露了心事,江行云年下住在万梅宫,朱雁也有机会一窥这座传奇别宫的气派。梅花已落,江行云站在一株梅树前,静静的听过朱雁把话说完,没有半点儿犹豫的就回绝了他,朱雁以为她是碍于带发修行的名声,便道,“谢王妃说了,只要你愿意,带发修行的事,她自会为你解决。”
江行云挑眉,“她这样说也不为过,但哪怕我没有带发修行,我也对你无意。”
朱雁脸色凝重,“我自知配不上姑娘……”
“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事,你门第不错,为人也算能干,我说起来如今不过是一介孤女,无意就是无意,无关门第出身人品前程。”江行云道,“我早立誓终身不嫁的。我也并不是有什么苦衷有什么难处,朱大人,你自来一帆风顺,但你还不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没听明白王妃的意思。”
朱雁刚要开口,江行云已道,“我不喜欢听什么浓情蜜意天长地久的话,倒是你,你好生想一想,王妃都对你说了什么吧。”
朱雁道,“王妃不过是说让我收敛谨慎,莫使流言纷传,坏你名声。还说,倘你愿意……”
江行云将手一摆,截住朱雁的话,转身只看梅树,道,“朱大人,你回去好生寻思寻思吧,你还是没明白。”
朱雁急道,“我自问不是个蠢人,江姑娘不妨就与我说个明白。”
江行云蓦然转身回头,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容逼近朱雁面前,朱雁脸色大变,身子不自禁的向后一倾。江行云伸手取下脸上薄如绢纸的人皮面具,露出完美娇艳的面容,笑的有些顽皮,道,“倘我是刚刚那可惧形容,你可还会喜欢我?”
朱雁好气又好笑,虽被江行云严辞拒绝,偏又生不起她的气来,朱雁倒也好风度,缓一缓口气叹道,“其实王妃训斥了我,说我这样唐突你不应该,我知道,当谴媒纳聘,只是你非寻常人,且你还有带发修行的名义,若不得你首肯,我更是不敢冒昧。”顿一顿,朱雁方道,“你我虽无缘法,王妃对你却是真的好。”
江行云笑,“这是自然。”
朱雁再好的风度,此时也不益长谈了,他略说几句话就下山了。
没几日,五皇子就与谢莫如说,“外头我听说朱雁与江姑娘在万梅宫幽会呢。”
谢莫如道,“朱雁的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