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没有半分照进寝殿,四角立着的美人宫灯也很是昏暗,晃晃的一团暖黄,将整个房间点缀得有些朦胧。
赫连铖站在床边,看着那红绫被面上压着的一头青丝,有些犹豫彷徨。
这两日,他都在盛乾宫里独宿,与慕瑛成亲这么多年,就分开过这两夜,孤枕难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种滋味委实不好受。
早些日子慕瑛虽然不与他说话,可躺在她身边,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能感觉到她还在自己身边,还能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伸出胳膊将她揽入怀中——即便她不说话,即便她背对着他,可她依然还在,让他觉得很踏实。
可是,当他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铺上,那种说不出来的孤单寂寞让他一阵阵发冷,虽然炕早就已经烧暖和,可他躺在上边却只觉得一片冰冷,就如坠入冰窟之中一般,怎么样也感觉不到半分热气。
独歇了两夜,他再也熬不下去,不管她对自己有多么冷漠,他一定要与她在一起。
床上躺着的慕瑛感觉到了那道注视的目光,一只手抓住了锦被,只觉得自己被一张大网缚住,越缚越紧,再也动弹不得。像是有谁扼住了她的喉咙,想要喘气,可却再也喘不出一点微弱的气息——她知道他在那里,她想要呼唤他过来,可却是开不得口。
她对他冷淡了这么久,不仅仅是在折磨他,也是在折磨自己,她几乎已经无法自持,该如何去面对那个忧伤的他。原来说好的祸福与共,忧戚相通,可是在这一番剧变面前,曾经说过的誓言仿佛很苍白,再也没有昔日秾丽的颜色。
“瑛瑛。”被子窸窸窣窣的一阵响,一个身子贴了过来,慕瑛猛的一颤,几乎要弹了起来。
“瑛瑛,瑛瑛。”赫连铖伸出了两只手来,一把将她紧紧箍住,让她再也动弹不得:“瑛瑛,你就这般不在乎阿铖了?即便阿铖再做错了事情,你也该看在他马上要远离的份上宽恕了他。他明日带兵出征,若是再也回不来了呢……”
慕瑛猛的转过身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颤抖着声音道:“不要,阿铖,你别这样说,不许你这样乱说,你怎么会回不来了呢,有我和等儿在宫里等着你,无论如何你也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瑛瑛,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赫连铖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脸孔,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你在关心着我,怕我出事情,对不对?”
眼泪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慕瑛再也忍不住那压抑着的感情,她点了点头:“虽然我恨你,可我还是记挂你。”
赫连铖伸出手搂紧了她,嘴唇擦了擦她的头发,心中好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震撼,他忽然有些懊悔,自己为何不跟慕瑛商量过以后再行事,她也就不会这般痛恨自己了,特别是她的两个弟弟和那个妹妹……
“瑛瑛,若我将追杀你弟妹的圣旨收回,你会不会原谅我?罪不及妻孥,我不该听信他们的话,斩草除根。”赫连铖此刻说出这些话来,满是愧疚,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只盼慕瑛能理解他,宽宥他。
“皇上,”慕瑛颤抖着张了张嘴,眼中泪珠滚滚:“我只盼皇上能放过我的兄弟和妹妹,且给他们留一条生路,让他们平安的过这一辈子。”
“我答应你,答应你。”赫连铖低下头来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瑛瑛,别再喊我皇上,喊阿铖,就像过去那样。”
“……阿铖……”慕瑛迟疑着喊了出来:“你一定要御驾亲征吗?”
“南燕实在太无法无天了,我必须让他们知道大虞的国威何在,我既已做出御驾亲征的决定,明日若是不去,那岂不是会损了士气?”赫连铖将慕瑛楼得紧紧:“瑛瑛,你别太担心,就在宫里安心等我回来,最长不过两个月,我就会要打到江都,活捉了那燕铣老贼,让他知道藐视我的下场。”
“可是,灵慧……”慕瑛有几分担心。
灵慧公主,嫁给了南燕太子,现儿正是南燕的太子妃。
“你放心,我自然会关照到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若是南燕太子对她好,那我便将南燕太子扶上帝位,灵慧就会成了南燕皇后。哼,我要让那燕铣老贼去做太上皇,让他气得干瞪眼,让他明白得罪大虞的好处。”赫连铖伸手抚摸过慕瑛的鼻尖:“要是那南燕太子不是个好东西,我就把南燕给灭了,让灵慧回国,到时候自己挑一门合适的亲事。”
“阿铖……”慕瑛窝在赫连铖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意气风发,不由得心中暗自叹气,他这好大喜功的性子还是没有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