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心掏肺的哭泣和宣泄,虚弱的岚琪最终晕厥在了玄烨的怀里,环春几人看着皇帝把娘娘抱出来,都吓得说要宣太医,玄烨却说不必,只道:“她哭累了。”
亲手把人送回寝殿,在烛光明亮的地方看清了她的脸,眼下深浓的青黛让人心痛,不知她多少个夜晚不眠不休,而刚才疯了一般的哭泣,也让娇嫩的肌肤充血肿胀,玄烨轻轻擦去残留在她脸上的泪痕,因为是心上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容颜的折损,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好好照顾德妃娘娘,朕明日离京,入秋方能归来,朕希望能看到你家主子,至少比现在好一些。宫里的事随时随地有人送往盛京,李总管留守在乾清宫,有什么事,直接去找他也可以。”玄烨这般吩咐了环春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环春和玉葵在寝殿陪了一整夜,痛哭过后的人,睡梦中也时不时会抽搐哭泣,但似乎是累到了极致,并没有因此醒来,这一晚该是岚琪自孩子殁了之后睡得最沉的一晚,直到翌日天明,沉甸甸地睁开眼睛,大哭后的头痛袭来,才让她清醒地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主子醒了?”环春轻声问。
岚琪转头看到她们个个顶着黑眼圈,冷漠了半月之久的人终于开口说一句:“你们累坏了。”
环春温柔地问:“主子饿吗?”
岚琪摇头,又想到昨晚的事,“皇上来过?”
环春怕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便把昨晚的事都说了一遍,岚琪静静地听着,末了问她:“皇上呢?”
玉葵立在一旁道:“皇上就快离宫了,今天要出发去盛京。”
岚琪静了须臾,挪动身子要起来,环春搀扶她一把,就听主子说:“给我换衣裳。”
她抬眼看窗外的天色,明晃晃的的阳光让她禁不住眯起了红肿的眼睛,却是这一刻眼中的刺痛,让她久违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昨日一整天暴雨冲刷,分毫没有带走暑气,今晨浓烈的太阳一升起,又热得人在太阳底下稍稍动弹就冒汗,可妃嫔们还是打扮齐整地聚集起来,皇帝就要出远门,不知一两个月会不会回来,本还以为能跟出门,现下都死了心,但若不让他在出门前多看自己一眼,之后回来,恐怕更要忘得干干净净。
皇贵妃抱病未出,宜妃还在养身子,荣妃和惠妃到了,让她们稀奇的是,温贵妃竟然挺着肚子领着觉禅氏也来了。
此刻皇帝还在慈宁宫,等从慈宁宫来了才要登车离开,众妃嫔顶着日头晒了小半个时辰,好些都不耐烦时,突然听见一阵骚动,荣妃和惠妃循声望去,后头的人说着:“德妃娘娘来了。”两人面面相觑。
便见人群中散开一条路,一身水绿色旗装的德妃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而来,清爽鲜嫩的衣裳亮眼但不张扬,可衣服再漂亮,也盖不住她脸上的憔悴,哪里还是那个满面福气漂亮高贵的永和宫德妃,瘦削的脸颊,青黛的眼圈,还有这身不合体的衣裳微微晃荡,柔弱的人支撑着一份体面而来,但每个人都看得见她心底的悲伤。
荣妃倒是舒口气,迎上来搀扶她:“太阳那么晒,怎么也不打把伞?”
岚琪微微含笑:“在屋子里待久了,晒一晒也好。”
之后向温贵妃行了礼,温贵妃也可怜她,一时不知说什么,索性没开口。荣妃让她立到自己的身旁,惠妃亦是上前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她是聪明人,这会儿可不能提什么节哀,不过是平常的客气话。
几位娘娘不提,下头的人也不敢多嘴多舌,况且德妃突然到来,哪怕只是憔悴羸弱地支撑着体面,也让她们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是偷偷瞟着眼睛打量德妃,暗暗在心里嘀咕。
岚琪到后不久,圣驾终于从慈宁宫过来,玄烨缓步走来,本来对妃嫔们前来相送有些厌烦,正要打发李公公请她们都回去,忽然眼前一亮,看到艳丽丛中一抹清爽的存在,他稍稍快了几步走近,定睛仔细地看,竟然真的是岚琪站在那里。
众妃嫔齐声行礼,莺莺燕燕之中,岚琪稍稍抬头,恰与玄烨对视,皇帝对他欣慰含笑,岚琪亦是微笑,稍稍点一点头,心有灵犀。
玄烨没再向女眷们走去,吩咐李公公说:“你知道的。”而后便往御辇走去,妃嫔们尾随皇帝,直等车轮滚滚,圣驾浩浩荡荡离去,众人才松口气要散开。
荣妃本要和布贵人一起送岚琪回永和宫,李公公凑上来说:“娘娘既然出门了,不如到慈宁宫坐坐,太皇太后她……”
“我正要去呢,只是脚下虚浮走不快。”岚琪应着,对身旁搀扶她的荣妃和布贵人道,“姐姐搀着我,慢些走吧。”
那边厢,觉禅贵人搀扶温贵妃上了肩舆,温贵妃离去后,觉禅氏领了香荷慢行,香荷正嘀咕早该带把伞出门,忽听后头传来声音:“你们听说了吗?纳兰大人昨晚病故了,多年轻啊。”
觉禅氏浑身一僵,整个人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