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叶如舟。
两人坐在枯叶亭外的石阶上,看着远处落叶落花随风从半空零落,在火山湖心落下,扩开涟漪。
“某从小和你不对路,却不想你一次变故后,却性格大变,与某从敌人变成了知交好友。”庞惊看着远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如今庞某也许命不久矣,可是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也没女人,也没什么亲人,我死了,我碑上的墓文你帮我写吧,写什么随意。”
夏极岔开话题:“喝酒么?”
庞惊哈哈笑道:“刀客怎么能喝酒?我时刻反省,从不敢让心神出现携带,否则就是破绽。”
夏极笑道:“就喝一坛,我都喝了,你怂什么?”
庞惊略作思索:“听起来...也不是不可以啊。”
一坛坛美酒被运来。
两人坐在湖边,先是干了一坛,然后开始干第二坛,第三坛...
庞惊无法在刀法上战胜夏极,所以他倒是放开了,想要在酒场上把夏极喝趴下。
喝到星月如水了,两人身侧酒坛早已堆积如山。
夏极身侧才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庞某只希望死后依然还有国度,能够让我持着刀继续战斗,如能这样,在哪里也没什么不同。”
“庞兄不必如此悲观,世上未必没有解除这诅咒之法。”
“某并不怕死,因为某对尘世并无依恋,所爱者唯独手中之刀。
十多年前,赤道门时,你已是统帅精英弟子、高高在上的圣子,而我却还在进行着历练,那时候我被赤道门的人包围住了,身边的伙伴被一个个杀死,我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然后...”庞惊眼中露出怜爱之色,静静注视着他手侧放着的刀,“是刀救了我。”
夏极开始听这壮汉在酒后胡天海底的乱扯,一会扯到年少时候,一会扯到北境遭遇。
过了好久,夏极忽道:“你用刀在右臂割一个口子,我有解毒之法,说不定能有用。”
庞惊也不多说,手指掠过,右臂顿时鲜血涔涔,只不过这血却是灰黑色的血。
夏极也将手指割破,然后一指点在了这黑血之上。
一股阴凉的气息顺着他的手指冲向他体内,似乎是他也受到了感染。
而这就是夏极要的效果。
夏极心中直接道:“以此诅咒为代价,兑换内力。”
回应:“可兑换一百五十年内力,是否兑换?”
一百五十年?
恰好是“温养玉简魇气”可兑换内力的一半,这数值是否存在联系?
一边想着,夏极一边确认了兑换。
已经习惯了的飘红之后,真气数变为8807单位了。
而庞惊右臂上皮肤之内的灰黑色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只是惨白色的皮肤为未曾有任何变化。
似乎是解除了一部分诅咒,而已然造成的影响却无法根除。
夏极了然了。
如此一来,庞惊应当是无事了,只不过自己如此做,可是抢走了阴间的一名鬼将,不知道会不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这事他必须去做。
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在夜风里站起身,叫了两名夜巡弟子把醉酒的庞惊抬回了屋舍中。
...
次日清晨。
宿醉感令床上躺卧的壮硕少年猛然睁眼,他强忍着头疼,手速如电,本能地去抓刀。
这一抓却是抓了个空,他心神一紧,目光急忙扫过,看到自己的屠王刀正斜靠在晨辉里的墙上。
这时他才想起昨晚是和圣子一起喝酒了,之后似乎被弟子给抬了回来,苦笑着摇摇头,他舒了口气。
“庞惊啊庞惊,有他这般豪杰做你对手,又与你痛饮,为你送终,此生也不可谓不圆满了...”他喃喃自语着,可神色里依然不免失落。
他并不害怕死亡,只是害怕死亡之后再也无法战斗,无法享受厮杀的快感。
蓦然,他察觉了一些异样。
目光随着心念急忙看向自己的右臂。
“什么?!”
庞惊露出了震惊之色,惨白皮肤,虬髯的灰色血管未曾变化,可是其中的黑血已经转红,而且那种“阴冷的、蛰伏的”诅咒之感也已经消失了。
右手五指扣紧,一种百分百受控于自己的贴合感同时生出,真气贯通,在掌心握紧如雷爆,充满了力量之感。
“鬼将的诅咒消失了?而且这诅咒所获得的力量却没有消失?”
庞惊愣愣看着窗外阳光斜落,一时间有些走神。
他拼命回想着昨晚的事情,虽然宿醉的头疼还未完全散去,可他依然在回想。
“圣子曾要我将手臂割开个口子...那时,是否是在为我治疗呢?”
庞惊略作沉吟:“应该是了,否则我也不可能恢复。这恩情当属救命之恩,某必还之!”
这壮硕少年理清了前因后果,虎目之中生出一丝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