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在这里吗?”
站在边上的公子吕暗暗点头,是啊,不能在这是吗?我也想听听。
陈阳微笑:“还请贤士移步!”
“大夫请!”人家都这样请了,姜美初还能怎么样呢?
在等级森严的东周,按道理,像陈阳这样的贵族士大夫无需对姜美初这样的庶人行礼作请的,但是东周时期又是崇尚以德尊人、以德服人最质朴的百家争鸣时代。像石予等庶人只要有贤德、能耐,仍然会获得贵族的尊重。
公子无夏和公子吕相互行礼后,各自进了房间。
跟晋公子进房间的是一群人,卫卿士看了眼自己主公,摇头叹气进了房间。
“大夫找我何事?”公子无夏房间里,几人依次坐在侧边,姜美初问。
陈阳说:“吾刚才和崔大夫统计了下,流浪之人有两、三千人。”
“都是那里人?”公子无夏问。
“一部分是战乱的郑国人,一部分是曹、宋、卫等受了雪灾的乡野之民。”
“大夫想问……”
陈阳为难的说:“供他们一、两天没问题,可这里离边邑还有近二十天的路程,怕是……”
石予看了眼姜美初,他已经通过老仆山老头知道她离开公子去干嘛了,心想这点事应当难不倒她,微笑等她回答。
姜美初说,“我懂大夫的意思了。”
“庶士……”
姜美初打断陈阳的话,“大夫,我到郑国干嘛去了,你难道没向山叔打听?”
陈阳猛然惊醒:“庶士的意思是我们也买大豆,也用茅草做衣?”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陈阳看向主人。
公子无夏不怒而威:“大夫还需要什么?”
“公子,茅草不要币,但是大豆……”
“尽管用便是。”
“诺,公子!”陈阳说道:“公子,我们的人手不够!”
公子无夏皱眉。
姜美初连忙道:“大夫,难道两、三千人不够你选出一些人手来用?”
“正因为两三千人,在短时间内老夫才难下手。”
姜美初明白了,乱遭遭的几千人,快速挑出能用之人还真是问题,看来只能用现代的方法了。
“我有一方法,不知能不能帮上大夫的忙?”
“快说!”陈阳就等她这话呢,连忙高兴的催道。
姜美初回道:“你可以公开招募你需要的人才,并像招贤士一样给予佣金。”
陈阳顿了一下后,双手一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姜美初微微一笑:“其实这件事还可以产生另外的效果。”
听到这话,众人都不解看向她,陈阳直接问:“什么样的效果?”
“公子在楚郑一战中,威名已立,现在可以立德行,让他的威名仁德并晓于天下。”姜美初微笑道。
众人齐唰唰的看向公子,是啊,自家主公虽优秀,但是他声名只在小范围内被人知,现下……跟着晋公子的人思绪都活络开了,主人威立于天下,作为臣子不是同样能立于世道吗?
陈阳和崔岭马上立起身,“多谢贤士指,公子,臣等马上就去办!”
石予跟着立起身,和二位大夫一起出去主事,姜美初也起身:“我和大夫一起。”
“再好不过了。”陈阳见她帮忙高兴极了。
一群人行礼出了房间。公子无夏垂眼端起几上的杯盏。
“公子……”里二发现自家公子一直端直的身子仿佛有了些随意,难道许美姬她不仅仅能暖床?
公子无夏抬眸。
“公子……”里二朝门外看过去。
公子无夏莞尔一笑,“小儿多黠!”
啊,公子以前不是这样夸许美姬的呀,说她聪慧,现下怎么变成狡黠了?
快到楚国边境时,楚国军卒高兴的押着一小队人马到了楚公子通休息的营账前。
“报——”
“何事?”
“公子,将军抓到了许国公子。”
正在调戏丫头的公子通听到回禀,一把推开怀中的丫头,高兴的叫道:“把人带进来。”
“唯,公子!”
不一会儿,楚将推搡着一个年轻瘦弱的俊秀公子进了营账。
“许国公子?”公子通眉头直皱,立起身,围着他转了几圈。
年轻公子被他盯得浑身发抖,缩头夹颈。
“啧、啧……”公子通连连摇头,“要不是这张脸还是这张脸,我都怀疑抓错了人。”
楚将连忙说:“公子,刚抓到时,他不肯承认自己是许国公子,后来卑职拷打了他身边的侍从问了出来。”
“怎么成这副德性了。”公子通不满的问。
“禀公子,我们遇到他们时,他们刚被一伙强盗抢过。”
“被吓傻了?”公子通不相信的反问:“不应当啊,上次见时,他还狡诈的很,强盗灭他,以我看,他灭强盗还差不多。”
“公子……”楚将被自家主人说蒙了。
公子通却不死心,头伸到许国公子跟前,笑贶,“你说是不是,许国小儿?”
“我……我……从……从未见过你?”许国公子头后仰惊恐回道。
“什么?”公子通惊讶顿住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来人……”
“小的在——”
“把他身边的人带过来,给我看一下。”
“诺——”
不一会儿,许国公子身边的奴仆全部被带到了,竟是些瘦弱的仆从,根本不是那几个壮汉,公子通再次看向许国公子,“难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像相之人?”
眼看就要到晋国都城,看着公子吕仍然没有辞别的意思,又想到自己在晋国的处境,公子无夏趁着马车停下小憩时,故意问道:“公子准备去哪里呢?”
“我……”
公子吕一时被问住了,他的本意是想跟着他在晋国避难,可现在却如此问话,他知道他下逐客令了。
公子无夏暗暗叹气,说道:“本想邀你进都城,可我呆不了几天,马上就要回边邑。”
“我明白,我明白……”
对方有意无意的提醒,让公子吕突然想起关于晋候与晋公子的传言,突然感觉把希望放在他身上极为不妥。
“那某就先行一步了,咱们后会有期。”见对方明白了,公子无夏揖礼。
“后会有期。”公了呈强颜笑意同他挥别,可是天地之大,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姜美初听说团儿不跟自己进晋都,连忙让郑好送了金币给她。
团儿激动的拉着郑好的手问,“你主人是不是我家美姬?”
郑好不自在的说道:“团儿,有些事是不好说的,你还是把这些金币藏在身上以备急用吧。”
团儿哭道:“我知道,我现在是薛姬的丫头,没办法伺候美姬了,还望她多多保重。”
“姑娘明白就好。”
听到郑好间接承认了,团儿嚎啕大哭:“美姬……美姬……”
郑好连忙捂上她的嘴:“我家主人说了,有缘总会再次相见。”
“真的?”团儿两眼晶晶亮的问道。
郑好郑重的点点头。
十二月初,晋国公子在晋候的‘翘首以盼’下,终于回到了都城——翼。
身体已经恢复的晋候照例扔了杯盏,“孽子,你弟弟早就回来了,为何你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不想还回令符?”
公子无夏躬身行礼,仿佛没有看到晋候的盛怒,风轻云淡的站着。
看到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嫡子,晋候气更不打一处来,“孽子,听到本候的话没有?”
公子季坐在一侧,朝自己的母亲——邢夫人看了一眼。
邢夫人连忙假笑出声,“候爷,子夏他从大老远的地方回来,一口水还没有喝呢!”
“喝什么喝,足足比子季晚了一个月才回来,他想干嘛?”晋候骂道。
公子季冷嘲热讽道:“令符好不容易拿到手,肯定要多看看、多摸摸啦!”
“孽子,赶紧拿过来。”晋候就差咆哮。
公子无夏抬眸看了眼公子季。
不知为何,明明平常的一眼,公子季被他看得发毛,恶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要不是我先把乘卒带回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公子无夏的脸色沉下来。
邢夫人发觉嫡子还真不想还回令符,这可不行,眼珠子一翻,连忙假笑,“季儿,莫要乱说,你哥哥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这不回来就拜见你父候,马上就会还回令符。”
公子无夏冷冷的看着母子二人一唱一合,立在晋候面前不动声色。
晋候气得连喝了几杯水,放下杯子准备再次骂人时,他儿子从袖袋中掏出令符双手呈上,“父候——”
“孽子……”晋候连骂连伸手夺了儿子手中的令符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问题连忙塞到了怀中。
邢夫人母子见晋候确认无误把令符揣入怀中,暗暗乐开了花。
公子无夏揖礼:“父候,如果没有别的事,儿就告辞了。”
“走吧,走吧……”晋候不耐烦的挥手道。
一口水、一口饭都没有吃,公子无夏出了晋宫,站在高高的九层台上,抬眼看向远方,气势宏伟的晋宫群殿覆盖了多里地,高楼、广厦,长廊如带,迂回曲折,屋檐高挑,巍巍峨峨!
转身,宫殿后面,接连着繁华的市井坊地,绚烂的冬阳普洒在灰瓦石墙的井巷之中,不时有商人穿行,却是三三两两,没有了他小时候见到的那般热闹繁华。
深叹一口气,仰头看天,万里晴空一片空寂。
晋都公子府里,姜美初歪倚在蒲团上,抱着烫婆子闭目假寐。
路四等人相互看了看,悄声说,“要不,等主人宽泛之后我们再说?”
陆五点点头,一行人悄悄出了房间。到了僻静之地,胡埭忍不住说:“难道主人贪慕荣华富贵?”
柴一摇头:“我觉得主人不是!”
胡埭不满的嘟囔:“那她为何让我们缚之于人,这多不自在。”
田二跟了句:“还赚不了币。”
胡埭见有人附合,来劲了,连忙道:“就是,不仅如此,我们身上的百镒黄金都借给了晋公子,你说,他会还吗?”
“难讲。”里二摇头。
路四不相信的反问:“一国公子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壮三抄手哼道。
路四问:“小五,你为何不说话?”
陆五叹气:“主人,她毕竟是我许国美姬,她留在晋公子身边是最好的归宿了。”
路四摇头,“不……不……我不觉得,我总觉得主人有其他意思!”
“其他?嫁给晋公子?”陆五试问。
路四仍然摇头:“不知道,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陆五急了:“到低是什么?”
是啊,到底是为何呢?山老头也搞不清,正在和前主人闲聊。
听到山老头所说,石予惊讶的反问:“你说许美姬准备去西秦?”
“嗯!”
“为何?”
山老头摇头。
石予看向廊檐外的天空,曝雪过后,暖阳高照,天空一碧如洗,澄静透明,可他的心却如乌云覆盖,长长的黯然之后,他只能安慰自己,一个是一国美姬,一个是一国公子,他们才是最般配的啊!
山老头发现前主人愁怅,担心的问:“主人,你的心情不好吗?”
石予沉默。
“主人,你不赞同禾……许美姬做公子门客?”
石予苦笑:“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山老头失笑,“不要说主人你了,就算我跟许美姬这么久,我仍然不敢相信一个女人能有如此高的才能。”
“然……”石予喟然长叹。
晋宫里,邢夫人和公子季陪晋候用过午膳之后回到了自己寝宫。
“儿啊,你哥哥打败楚人,眼看着声名就要起来了,可如何是好?”邢夫人发愁了。
公子季问出心中所想:“母亲,父候何时废了他立我为世子?”
邢夫人愁苦:“我都暗示你父候多少次了,奈何他却不动作。”
“难道还是怕那些老不死的?”公子季满身戾气。
“不是他们,又是何人?”
公子季狠辣的说:“我找人杀了他们。”
“你能全杀了?”邢夫人反问。
“杀一个是一个。”
邢夫人摇头:“连你父候都莫可奈何,你就不要想了,杀了他们,谁人替你治国?”
“那该如何?”公子季被母亲说得没主意了。
“我儿,人是要杀的,可不是他们。”
公子季看向自己的母亲。
邢夫人阴沉一笑,“母亲已经帮你出手了。”
“母亲,这次能成吗?”
“等着吧。”
公子晋回到府中,里二连忙靠到十竹身边,目询问道,公子有吃饭了吗?
十竹摇头。里二气得咬牙切齿。
十竹示意他别表露出来,:“赶紧上膳食!”
“诺。”里二去忙了。
跟公子无夏一起进宫的陈阳走到边上问府里的守卒,“邓、禾二位庶士呢?”
“回禀大夫,石贤士拜访朋友了,禾庶士让他的仆从去市坊了。”
“禾庶士在府里?”
“唯,大夫!”
陈阳转身问:“公子,何时回边邑?”
公子无夏清冷的回道:“三天后。”
“公子——”陈阳惊了一下,以往,公子进宫之后,都是当天就回边邑的,为何这次要做短暂的停留?
傍晚时分,里二过来找许美姬,“麻烦禾庶士帮公子准备十人的待客饭食。”
姜美初皱眉,“非正式的?”
“禾庶士正聪慧,正是!”
“什么样的人?”
里二回道:“宗族和卿士里的老人。”
“我明白了。”
“需要多久?”
姜美初回道:“我到厨房看看有什么样的食材。”
里二说道:“我已经让人备了不少,如果庶士还有需要请对我说,我马上让人去采办。”
“好!”
正厅里,几位宗族、卿士老人情绪非常激动,“公子干得好啊,干得好!”
“正是,为我晋国扬眉吐气,”
“然,打出了我晋国作为大国的风范。”
“好,好……”
……
公子无夏面带微笑倾听他们的谈话,显得谦虚、温润。
突然,宗族长伸头,带着笑意问:“子夏,——”
“宗老——”公子无夏连忙立起身拱手揖礼。
“坐,坐,你坐——”
“多谢宗老!”公子无夏依言坐下。
“子夏,郑国竟败给了楚人?”
公子无夏面色危襟,回道:“回宗老,论实力,郑国并不差。”
“那为何没能赶走楚人?”
公子无夏回道:“郑伯想利用其他诸候国的力量打败楚人,结果一直贻误战机,让楚人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竟是这样!”宗老若有所思,“不管怎么样,你做得非常好,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是极好的机遇。”
“诺,宗老!”
上卿接着说:“听说你收了几个贤士?”
“诺,卿士。”
“善,甚善。”
“多谢上卿。”
“子夏啊,自古以来,世位传嫡不传庶,你好好努力,我们不会让晋国陷于不礼不耻的境地。”
公子无夏再次立起身,长揖到地,“多谢各位宗老、卿士们的支持,子夏铭感五内。”
“起来吧,子夏。”
“多谢宗老。”
“好好守着边邑,那是我晋国的根本。”
“诺,子夏谨记。”
移门轻轻拉开,里二轻声问:“公子,善食好了,可以入席了吗?”
听到晚膳,宗老们客气道:“子夏客气了。”
“子夏回来的匆忙,没有备宴席,只是简单的膳食,还请各宗老、卿士体谅。”无夏再次揖礼。
“子夏不必谦虚,你的心意我等领了。”
“多谢!”
来到主厅,姜美初已经等在里边了。
十一张矮几上已经放好了十一个碳火小陶罐,陶罐周围放着几个白色瓷碟,里面有素有荤,颜色有红有白,还有绿,看上去,活色生香。
“这是……”宗老没吃过这样的膳食,看向公子无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