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咬着牙后跟,“回公公,若芸已病卧在床……”
德公公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冷哼一声,“是不是要咱家亲自去把她抬来?”
此时花不缺过来,“公公可否通融一下,小女确实病倒了。”
德公公冷目一扫,“这里有第一御医,你女儿也是神医,再不济,还有太医,是什么病,连人都不能见了么?病得还敢抗旨不成?”
这个帽子可压得大了,花不缺只觉今天的事恐怕不会善了,只得长叹一声,示意顾氏去叫人。顾氏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还是急急而去。
她进到厢房里,花若芸正躺在床上乱七八糟的想,顾氏进来就道:“皇上召见,快点起来过去吧。”
花若芸吓得唇色失血,“娘,我不舒服,可不可以不去?”
顾氏盯着她,“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为何太医一要诊脉你就吓得不行?”
花若芸呆住,顾氏又追问道:“你并不是一个不知羞耻的人,告诉娘,你为什么要在凉亭里跟一个男人幽会?那个男人是谁,会让你不顾颜面当众说是两情相悦?”
花若芸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所有人都说太子在琴楼下棋,连大表哥都那么说,那么他就真的下棋了。可是与她在凉亭搂抱的是谁?
估计她现在再说是太子,所有人都会认为她的狡辩,今日,她终于尝到被冤枉的滋味。而这一切,都是拜花著雨所赐。
她忽然凄然笑道:“母亲,两年前你让大表哥装着酒醉非礼七妹,被不少人看到后,母亲说七妹不检点勾引大表哥,丢了花家颜面的时候,不知道七妹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顾氏没料到她忽然提到这件事,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你忽然提到这个干什么?和你与人幽会有关吗?”
“是和我与人幽会没有明面上的关系。可是七妹让我尝到了她当年被母亲冤枉的滋味,这种滋味很不好受,有口都说不清,这个恐怕就是我现在能告诉母亲唯一的大实话。”说完,花若芸有气无力的扶着床柱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栽倒,顾氏要扶她,她却将她推开,抬起头,带着一丝恨意地望着她:“今日你们设下这一计本是想要了七妹的性命,可是七妹借题发挥,却把我给牵扯了进来……当年母亲既然要害她,为何不害得彻底?如今把我逼到这一境地,全都是母亲的错。”
顾氏感觉有些不认识她这个女儿,“芸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花若芸不再理会她,一步一软的往门外走去,胡妈妈忙和另一个婆子将她扶住,一起去见圣驾。
过得一会,德公公见花若芸脸色煞白着被两个婆子扶了过来,扫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到里间,“皇上,花三小姐来了。”
宝兴帝看着被扶进来的花若芸,淡声道:“之前朕已经听你说,你在凉亭的时候只看到安宁公主一人?”
花若芸几乎是被两个婆子架着,一张粉面比那桌上纸还白,“回皇上,臣女是这么说过。”
“意思就是说,公主当时在水榭那边的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宝兴帝道。
花若芸深吸了口气,沉住气,缓缓跪了下去,“或许还有其他人在,只是臣女没有看到。”
“好,那本宫问你,今日和你在凉亭里的是何人?”楚霸接着问。
花若芸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明妃一见歪了题,突然道:“皇上,太子,现在不是要查害安宁的人吗?害安宁的人还没查出,别的事是否可以先放下?”
宝兴帝点了点头,问顾正凉,“安宁究竟是中了何毒?你是否有个底?”
“公主是中了一种让人精神慢慢麻痹至死的毒,所以现在公主尽管清醒了,身体还不能动弹。”顾正凉恭敬上前道:“这种毒叫胡砂,红色,味猩,一般生长在河岸边,汁液外敷的话,能止血生肌,但是若是内服的话,便能将人麻痹至死,而且极难查验。不过此毒有一个特点,就是碰过的人身上的气味一般要十二个时辰才会消失,所以微臣刚才就依据这一点才敢给公主配解药。”
明妃立即道:“皇上,既然花七小姐不承认是她给公主下毒,反而还在诬陷花三小姐,现在顾正凉说了,胡砂有猩味,碰过的人身上都会沾有气味,只要查查花三小姐身上有没有那种气味不就成了?”
这个办法确实简单实用。
宝兴帝看向顾正凉,顾正凉以为他会让他去查,结果宝兴帝却叫向身后的太医,“你去验验花七小姐身上是否有胡砂的气味。”
张太医恭顺应声。走到花著雨面前嗅了嗅,立即就皱起了眉头,随即又深深嗅了两下,分明是花著雨身上确实有那种气味。
顾老夫人和顾相终于感觉松了口气,只要确认了花著雨身上有胡砂的气味,就算她再大的能耐也休想跑掉了。这次害得太子妃之位都没有了,自也要让她没好日子过。
张太医诧异地看了花著雨一眼,花著雨却不动声色,张太医只好转身到宝兴帝面前道:“回皇上……花七小姐身上确实有胡砂之猩味。”
顾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冷笑道:“花著雨,你还有何话好说?证据都在你身上,看你还怎么狡辩!”
花著雨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竟然还朝她笑了一下,转而才朝宝兴帝一礼道:“回皇上,这件衣裳是昨晚臣女从宫中回府后母亲给臣女送去的,说是让臣女今日寿宴穿,当臣女一穿上的时候,就有这种胡砂猩味,但是碍于母亲是长辈,臣女还是毫不犹豫地穿了,谁知道今日公主就被人下了胡砂的毒,实在巧得过分。”
“花著雨,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你母亲害你不成?”顾老夫人的性子果然暴烈,瞪眼怒斥。
花著雨根本就不理她,只是默然望着宝兴帝。
宝兴帝沉吟,如果花著雨说的是实话,那是否可以断定是顾氏有问题?如果她说了谎,岂非就有栽害顾氏之意?
站在外面听着的顾氏终于忍不住进来了,她一脸痛心疾首道:“花著雨,平日母亲待你并不薄,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要栽害于我?昨日我确实心疼你在皇宫为皇太后抄经七日,便特意叫人给你准备了几身新衣,难道母亲的一片好心竟是换来你的诬蔑?你怎么不摸摸你的良心?”
花著雨神色一冷,眸光悠悠转向顾正凉,顾正凉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胡砂这种毒普通人是不会知道的,除非有懂得药理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见一粒红丸自他的腰封上滚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他也是一怔,回头看到是一粒红色药丸,顿时脸色大变。
花著雨伸手将那红色药丸捡了起来,看了看,一副不解的样子道:“二表哥,这个你应该认识,正是你辨认的胡砂,不知为何从你的身上掉下来?莫非……你就是那个与我三姐卿卿我我的人?”
这句话真是一个重量级的炸弹,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正凉和花若芸。
前者神色古怪,后者则如巨风中摇曳的花儿般整个身子颤抖个不停。
顾氏捂住嘴,从外面冲进来的花不缺怒声道:“花著雨,不要以为爹包容你就可以胡乱说话!还不快将那话收回?”
花著雨冷笑,“爹凭什么认为我是在胡乱说话?现在胡砂从二表哥身上掉下来,分明是当时在凉亭的时候,安宁公主看到的一对男主就是三姐和二表哥,而三姐害怕他们的奸情暴露,于是就让二表哥派人出手将她敲晕,再给她喂下胡砂之毒后藏匿假山中以图灭口!”
顾老夫人被她的所谓推测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住口!花著雨,你再含血喷人老身就跟你拼了!”
楚霸皱眉呵斥道:“顾老夫人,花七小姐说得极有道理,你为何要这般气怒?刚才本宫本来就在怀疑花夫人为何要送花七小姐带有胡砂猩味的衣裳,本宫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你们早就想谋害花著雨,于是就想找一个替死鬼先用胡砂毒死,再载害到花七小姐身上,让她百口莫辨。结果事情半途却出了意外,让我们安宁看到了花若芸和顾正凉的好事,为防泄露,他们就起了杀人灭口之心,干脆随机将安宁作为那个替死鬼,趁她落单,将她打晕,随后把药喂在到嘴里,只等她死了,就死无对证,而且花七小姐还要背天大个冤枉,到死都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串也分析得头头是道,让花不缺不禁也凝眉而思,这种事,他不能断定顾氏和她娘家人干不出来。
而一些官员听这里面闹得不可开交,早已躲在门外倾听,忽然听到太子如此分析,眼里均是鄙夷之光,只觉这顾正凉和花若芸不要脸也就罢了,还如此歹毒,真是世间罕见。特别是那顾氏,为了害花著雨,居然和娘家人想出如此毒计,其狠毒之心,简直是有辱大泽多年贤良淑德的教化。
顾正凉此时已回过神来,仔细沉思片刻后问道:“殿下的分析好像亲眼看到一般,可是如果我想害死公主,为何又要不遗余力找寻她,还要给她解毒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尽管所有的证据对他不利,他竟然在百乱中还能理出头绪来提出疑问,也确实是个人物。
楚霸被他和花若芸算计着背了个大黑锅,至今心里都别提有多窝囊,此时已是关键时刻,岂会不对他穷追猛打?便道:“是你要不遗余力找安宁吗?明明是我父皇带人来之后,人已无处可藏,被他们找到,何你又有何干系?再说帮她解毒,你不出手,你以为张太医不懂?还有花著雨也在这里,她也不懂?你不过是故布疑症做个顺水推舟罢了。更可笑的是,安宁醒来还在认为是花著雨敲晕她,想都没想到你们身上,还在帮你们解脱,这便是你心存侥幸的一种作法。”
被刚才一大变故惊得此时才缓过神的安宁公主在床上大声道:“太子哥哥你们都在胡说八道,在凉亭的时候,我明明是看到你和花若芸在亲热,怎么可能会变成顾正凉?”
到了这个时候,明妃怕惹祸上身,一个字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