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劝道:“你别总说气话,谢大人若是孝子的话,你这种口气两个人之间又要生矛盾,不管他娘是不是装,你也就顺着点,老人家嘛,总喜欢找存在感不是?”
贺兰晴闻言长叹了口气,花著雨赶紧又和她聊别的,问了问楚明秋如何救她的事,这时间就过去了。直到武国公府,又让车夫赶紧把她给送回谢府。
一回到国公府,花著雨就感到压抑,而门口早有人候着,说花不缺和老夫人叫她去一趟荣福堂。
本来已是到晚上,但是桌上摆的饭菜根本没动,老夫人和花不缺的脸色都极难看,顾氏和花若芸也是在座。
“你是什么意思?皇上一再要求你进宫采选,为何要一再拒绝?”花不缺怒声道。
花著雨淡道:“难道父亲没有听我师父说,我的八字太恶,不适合嫁人,我这是不想害了太子殿下。”
“胡闹!依我看,准是你和方篱笙闹出来的名堂,你们这么做,究竟有好处?你告诉我?”
“这种关系到女儿终身大事的事,怎么可能胡闹?难道六姐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
花不缺气到不行,左右寻看,似乎要找东西打人,花著雨冷笑,“三姐已经是太子妃,父亲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听说三姐都已经成了太子的人,这已经是铁板上的钉钉,难道父亲想把所有的女儿都嫁给太子吗?”
其实花不缺气的就是这一点,今天在行宫的事他已经全部听说了,明明花若芸已成太子的人,而且还得了紫玉戒指,可是皇上在行宫里此话是一字不提,谁知道以后还有什么变数没有?
听说太子只喜欢花著雨,皇上亦对她印象极佳,偏偏她却拿了个不知所谓的理由给拒绝了,这不是故意在给他添堵么?
老夫人冷声道:“雨姐儿,希望你明白,你若是克夫女,就算由你师父护着不会送去观音堂,但是以后的日子我们花家谁也不会让你吃白饭,养你终身,所以我劝你最好是有点自知之明。”
终于忍不下那口气的花若芸尖酸道:“七妹已经有个有钱的师父,她就算不吃我们,吃她师父不是也够了么?只可惜若是师徒二人做出什么不伦的事来,将会被天下人唾弃,看你们还有何脸面呆在这世上。”
老夫人的目光蓦然冷厉,“我们花家绝不容许有如此有辱家声的事发生!如果有人敢把我们花家女儿拐走,丢我们花家的脸面,我定然先就打断她的腿!”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花著雨却当是别人的事,一声也不发。
顾氏突然盯着她阴沉道:“听说雨姐儿和他师父掉在一个山洞中两夜一天,他们不会已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花不缺脸色一变,老夫人也沉了脸色,顿时朝外面叫道:“周妈妈,把七小姐拉去验身!”
花著雨被他们的进逼彻底弄得愤怒,眼看周妈妈带着一个婆子进来,她蓦然从靴子里抽出小剑朝顾氏面前的小几狠狠一插,“不是把家声看得比命还重要么?三姐已经送上门去被人破了身,不验她,为什么要验我?这把就是太子送我的郎王剑,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动我?若有人敢动我,我就叫太子马上除了她的名!”
所有在场的人从来没有看花著雨发过火,眼下她目光如剑,厉气加身,那股狠劲简直就像要与人玉石俱焚一样,惊得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她。特别是那把寒光四射的小剑插在顾氏面前,她整个人都寒了寒,如果刚才这把剑是往她身上招呼,她这条命也休想保住了。
被一个女儿这般威吓,花不缺要怒,老夫人暗拉住她,因为她已经听明白,太子是真的喜欢花著雨,那把剑便是最好的凭证。若果是如此,太子本就不喜花若芸,花著雨若在他面前说了什么,花若芸岂不白送给他睡了?这花家的脸面更是被一踩在地。
花著雨冷笑一声,一把抽出小剑还入剑鞘,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周妈妈几个下人石化在那里,他们都没料到七小姐发起怒来竟如此可怕。
在屋外的芍药听到屋里动静,惊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花著雨全身而退,让她暗自松了口气。
两人回到静婷苑,花著雨还没站稳,就见一个身影猛然朝她撞来,她躲避不及,彻底被撞了个满怀。
她还不待那身影朝她撒娇,就捏住他的后衣襟道:“别粘上来,也不小了,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冥欢一脸哀怨地被拉开,“姐姐,我想你了嘛,为何要对我这般无情?”
花著雨冷哼一声,“走开,我今天心情不好,别惹我。”
冥欢瘪着嘴跟她走进屋,琴儿忙沏上一壶花茶道:“小姐,毛姑死了。”
花著雨端在手里的一杯茶水差点泼了出去,芍药也听得一惊,“什么,毛姑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琴儿低声道:“就是小姐离开的那一天。我记得小姐走后,毛姑说她又想起一件事要追着出去告诉小姐,结果没追上,我让她告诉我,她说还是等小姐回来再说。我没以为意,就出去忙了,可是等一会进屋,毛姑竟然死在了她的床上,两眼死瞪着,脑门被刺了一根毒针。”
花著雨和芍药迅速对视一眼,毛姑那天要说的话,肯定与雪夫人有关。可是她竟然被杀了,分明是被人灭口,究竟是谁下的手?
“你当时没看到什么人进过院子么?”芍药问。
琴儿摇头,“我一直在整理小姐的药材,没注意,应该是没有的。”
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就被人杀了,这该有多可怖?
冥欢忽然一摇花著雨,眨了眨眼,“姐姐,你难道不想告诉我秋猎的事吗?我可是很想呢。”
芍药明白他们两人或许有话说,就拉了琴儿出去道:“我们给小姐去打水,小姐累了几天,该好好泡一泡了。”
待她们把门带上后,花著雨沉眉道:“有话快说,别装神弄鬼。”
冥欢立即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笑嘻嘻道:“姐姐太知道我的心意了,没错,那天我有看到那个杀毛姑的凶手。”
花著雨挑眉,“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蒙了面的灰衣人。我之所以发现他,因为我一直躲在你隔壁的房间里,还在那里装了个可以窥探的小机关,那人一进来我就知道了。然后我亲眼看到他在姐姐的房间里搜寻,好像知道姐姐不会回来一样,每一个地方都翻得很小心仔细。不过肯定没有搜到他要的东西,出去的时候,特意转到毛姑那边,飞针就把她杀死了。”
花著雨紧紧盯着他,“明知道他杀人找东西,你为什么不追那个人?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逃之夭夭?”
冥欢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就算我抓到那个人,那也只是个小虾米,为了不打草惊蛇,无论如何是不能追的。”
“可是毛姑死了,她可能掌握了什么重要……”一说到这里,花著雨才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收口。
冥欢凑过脸,“姐姐是想说她可能掌握了你生母什么重要线索吗?”
花著雨这次真的大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冥欢神秘一笑,“或许我们的目的是一样。”
他紧跟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卷轴,然后放在桌面慢慢展开,当一个身姿秀长、手捧荷叶的女子呈现在眼前时,花著雨不禁为那女子风姿给吸住了眼球。
这是一个神韵皆美的女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倒是让她想起几个词:仪静体闲,柔情绰态,铅华弗御,芳泽无加。
她怔道:“这是谁?”
冥欢咬指想了想,“怎么说呢?如果能得到权威人士的确认的话,有可能她就是你的生母。”
花著雨再次被吓了一跳,只是还没待她反应过来,身后竟然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就将那画给抢了去。
她和冥欢同时惊得回头一看,方发现是方篱笙,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而冥欢看到他就像看到鬼一样,赶紧翻身就欲钻窗而出,方篱笙慢吞吞道:“有的人不想屁股开花就给我站住,若是惹恼了我,说不定我还会让他裸奔。”
冥欢顿时刹住,抚着额一脸沉痛地转过身,“姐姐,是不是你出卖了我?”
花著雨好无辜,“怎么可能?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人像鬼一样精,在他周身方圆两百里内,休想有人能藏得住身?”
冥欢非常认同这一点,哭丧着脸坐下,“方大……哥好。”
方篱笙“嗯”了一声,朝画上的女子看了看,问冥欢,“你刚才说她极有可能是谁?”
冥欢纠着脸,“有可能是姐姐的生母雪夫人。”
“这个女子我很眼熟,应该以前见过。”
冥欢差点跳了起来,“你见过她?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方篱笙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一时却又没想起来,“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你找这个女子做甚?”
冥欢没劲道:“我王叔出来找她几年,后来竟没了音信。我父王怕他是出了什么意外,便是着力寻找。后来无意间听人提起,说曾在花府看到过这个女子,我父王觉得要想找到王叔,还是先找到她。我此次来大泽,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寻人。”
方篱笙动容,“你是说冥隽失了音信?我两年前去北冥都没听你父王提起。”
冥欢摇头,“我父王看你自己一身麻烦,不想你再为我们的事操心,自是只字为提。”
“那你可知这个女子姓甚名谁?是何方人氏?”
冥欢扔摇头,“我父王只从王叔的口中知道她叫胡雪姬,至于是哪里人氏却不知。”
“胡雪姬?名字当中同样有一个雪字,极有可能会是同一人。”方篱笙看着花著雨,“难道你也不知道你生母什么模样?”
花著雨自顾倒了杯茶,一口喝下,才道:“经过多方打听,我除了知道她叫雪夫人,便一无所知。恐怕是毛姑刚有点线索,却叫人给杀了。而雪夫人这个名字,在花府几乎没人敢提。”
“为什么没人敢提?不是说你生母是病逝的吗?”
花著雨冷笑,“如果是病逝的,为何毛姑却看见老夫人半夜绑着她抬了出去,然后第二天就宣布她过世了?”
冥欢诧异道:“难道你生母是被老夫人害死?”
“谁知道?”
冥欢撑着下巴,“如果能确定这个女子就是你生母的话,我倒是可以知道那个在你屋子里搜寻的人在找什么。说不定还可以查到他为什么要用百灵草害姐姐,可是现在无法确定,又没人敢提起,该怎么确认呢?”
“百灵草害你?”这可是方篱笙不知道的事情,他眉眼微沉地坐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的脑子最好使,花著雨也不隐瞒,于是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他。
方篱笙稍一沉吟,拿着那幅画像一卷,淡道:“我本不想让你理会这些身外事,可是现在居然有人想控制你,我倒要看看,那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听他这口气,冥欢顿时来了精神,眼巴巴道:“难道方大哥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方篱笙上下打量了花著雨一会,点了点头,“不错,我好像有了腹稿,不过要稍待我准备点东西,今晚不行。”
冥欢听得眉花眼笑,笑了一会,见方篱笙稳坐如山,终于忍不住道:“这么晚了,难道你没准备回去?”
方篱笙笑吟吟道:“我还有话和你姐姐说,现在该出去的是你。”
冥欢眼目骨碌骨碌的转,最后摸着鼻子道:“虽然你们现在是师徒,可是也要注意男女避嫌,所以我一个时辰后会来查看,你们快点聊。”
花著雨尽量微笑,冥欢走到门口又道:“对了,姐姐可别把无心诀给荒废了,那可是为了你好。”
方篱笙微微侧头看着冥欢,声音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冷嘲,“她并不真的是你的姐姐,有些事你管得太多,就叫多管闲事。”
冥欢鼓着一张面皮瞪着他,半晌,忽然甩手哼然而出。
方篱长最后轻飘飘送他一句,“一个时辰内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回去。”
冥欢跑得飞快,转眼就没了影。
花著雨看得好笑,“你真的要带他走吗?我看他好像不太愿意。”
方篱笙哼道:“这小子皮一直很痒,不给他挠挠他又给忘了我的手段。”
“不管怎么样,他在这里,我总感觉安心一点。”
方篱笙瞄着她,“要不我也住进来,我在这里你会更安心。”
这厮又开始了。花著雨眼珠转了转,忽然起身道:“对了,你是不是过来让我给你换药?”
“药我已经让他们给我换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他不满她的回避,故意伸手握住她的手。
花著雨一抽手,“可是我已经累了,实在想睡觉。”
“没关系。”方篱笙笑得愉悦,“你睡,我只坐一会就走。”
看着他深幽的眸光,花著雨终不知该怎么回答,干脆出去让芍药打水来洗了。等洗濑完进来,见他不知在哪里找了一个帐册随意的翻着,很是认真。
“你是准备做药铺生意吗?”
一夜未睡,花著雨几乎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管不了许多,上了床就钻进被窝,“因为还熟悉这一行,就做了。不过是为了还一个人的人情,以后会全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做的,我只是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方篱笙细细看着她用炭笔写下的那一个个娟秀的字,感觉那字体上跳跃的是另一个不为人知的魂灵,他一字不漏的细细端祥,嘴角渐渐露出轻缓的笑容。
然而有一事忽然让他目光一黯,似不经意道:“想不到今日黎司桐会当着那么多人向你们皇上请求赐婚,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花著雨勉强睁了下眼,“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只是医好了他的病而已。今日请求赐婚,恐怕他是抱着感恩的心,不欲让皇上为难我罢了。”
她见方篱笙没有回音,又抬眼问一句:“芍药说你给我做清蒸鱼和清蒸八宝鸡,那晚为什么我没有看到?难道你把鱼和鸡藏起来一个人吃了?”
方篱笙慢慢翻着册子,“没有,因为是第一次做,看着不好看,就给倒了。”
花著雨嗯了一声,迷糊着咕哝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清蒸鱼和清蒸八宝鸡?我好像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是最后一个字符,然后屋子便一片静寂。
方篱笙抬起头,看到少女在灯下如玉瓷般细腻的肌肤,还有那微撅起粉嘟的唇,他的目光为之凝住,久久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