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久都没有激动过了。看到这么多家人,不由自主鼻子有些发酸。
“妈妈、阿姨!”从瑊冲着自己的目标跑过去,很不情愿地叫了声:“叔叔、姑姑。”
莎莉和王璐一人抱了一个孩子,手里还牵着正华正芳。
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才发觉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行啦!”巫正华大度地撒开手:“看到你先叫我的份儿上,你到我这里来。”
看到自己的两个妻子,巫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弟弟妹妹在叫哥哥他也只是笑着点点头。
“你们来了几天啦?”说着,他接过王璐手上的儿子:“这是巫从琅还是巫从玕?”
“哼!”璐璐鼻子一皱:“瞧你这个当爹的,记住了,从琅左耳朵上有颗痣,从玕的右耳朵上有颗痣。”
“爸爸、妈,你们一路辛苦啦。”她笑眯眯地对公婆打着招呼。
“妈、爸爸。我把小华和小芳先带回来,你们心里没骂我吧。”莎莉牵着从瑊的手也硬了上去。
这下,正芳和正华像牛皮糖一样,粘住了爸爸妈妈。
和家人团聚在出生的地方,才是最温暖的港湾。
这一晚。是巫山这么多年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曾经也在港岛和京师与家人在一起,却没有这种感觉。
每天早上要起来练拳的时间,他醒了。
左边趴着璐璐,右边是莎莉拽着胳膊,从瑊抓着自己的大腿。
还好,大爹把从琅、从玕拿过去了。要是一家六口人在一起,真不知道是什么睡相。
巫山打了个呵欠,扭过头继续睡下。
再次醒来,只有自己一个人躺着。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竟然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
拨开窗帘,推开窗户,冬天的巫山山脉,多了一丝绿色。
看来巫县人如今在注意保护自己的环境,植树造林。
自己在和风的号召,老家人才是最支持自己的。
要是全天下都开始保护环境该有多好?
可惜,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记得在另一个时空,一些县份为了应付上级的检查,居然花高价把路边的山体染成绿色,也懒得去种树。
叹了口气,巫山关上窗户。
家里的设施,让巫山恍然回到了三十多年后。
空调定在二十度,水管里有冷水、热水,热水器在每一层的卫生间里都有。
穿着拖鞋洗漱一番,顺便冲了个澡,巫山来到一楼。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爷爷奶奶在堂屋里坐着。
“奶奶,你们还大开着门。”巫山埋怨道:“空调不就白开了吗?”
“别关!”爷爷阻止着:“我从小到现在,只要在老家,都开着门。”
他缩回了手,讪讪笑着。
“你看看你!”奶奶连声责备:“小山要关门就让他关呗。前两天你不是说感冒了吗?”
“好啦!”爷爷瓮声瓮气地回答。
“奶奶,这咸菜不是你做的?”巫山吃着饭,感到味道不对。
但所有的咸菜看上去颜色还是有些像。
“不是!”奶奶摇摇头:“我们没在家的时候,你姨奶奶来过。”
巫山不答话了。
他明白老人的意思,关键要看爷爷的态度。
至于自己,无所谓的事情。
奶奶提起自己的姐姐们。不就想给自己的姨侄子姨侄女找工作吗?或许还有那些人的后代。
反正小时候在爷爷的嘴里,对那两个姨奶奶没有什么好听的话。
家里落难,她们几十年没来过信。
“小山,他们打电话过来。我答应了,大年初一来拜年。”爷爷叹了口气:“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容易。”
“呵呵,看看他们带来的人是不是那块材料吧。”巫山打了个嗝:“还是奶奶做的饭吃得香。桂花姐那边我吃了四大碗,好像都没吃饱。”
“小时候你就特能吃,”奶奶扭着小脚准备来收拾桌子:“你爹爹笑你是喂不饱的狗。”
巫山脸上有些尴尬,委实想不起来爹爹啥时候损过自己。
“那时候你还不到一岁呢,”爷爷吧嗒着烟袋:“家里的伙食都定量。你吃了你爹爹就没零食。”
“奶奶放在那儿,”巫山赶紧说道:“我来收拾,你休息会儿。”
“不用。你洗不干净!”奶奶固执地推开孙子:“去陪你爷爷玩儿吧。”
“爷爷,来杀两盘啊?”巫山在角落里拿出象棋:“好久没和你下过棋了。”
“来吧!”爷爷跃跃欲试。
看来,他真的老了,巫山不时看着老爷子满头银发。
在他的刻意控制下,爷爷每盘还是能赢。好像就堪堪能赢的样子。
“累了!”下了五盘,爷爷推开棋盘:“收起来吧。”
每一把他都尽心竭力,不累才怪呢。
“他们都出去玩儿了?”巫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恩,”爷爷煞有介事地点评:“你的棋力有长进,还得再接再厉。”
巫山憋住笑,郑重地点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爷爷奶奶真的老了。
老小孩老小孩。老了就和小孩一样。
真要把爷爷下赢了,就不知道他能不能睡好觉。
“本家的人没来看过咱?”巫山若有所思。
“可能吗?”爷爷磕着烟袋:“都烦死了。一个个来了说不尽的奉承话,身上都起鸡皮疙瘩。”
“他老汉,你那么倔干嘛?”奶奶从厨房出来,解下围裙:“人穷了背时了没人理很正常,来捧你又不愿意了?”
一物降一物。从有记忆开始,好像爷爷在奶奶说话过后就不做声。
“你们在下棋呢?”巫立行的声音传了进来。
“刚下完。”巫山有些奇怪,看到父亲一个人进了院子:“爸,我妈呢?”
从院门外,恰好能看到棋盘。
“熟人太多。”巫立行垂头丧气:“本来和你妈准备带着莎莉他们去走出走走的,走不了三步就有人打招呼,我就回来了。”
“看来我出门就不一定有多少人认识我,”巫山挤挤眼睛:“巫主任,你说是不是?”
巫立行把眼睛一瞪:“咋和你老汉说话的?”
“怎么滴?”巫天明老人不乐意了:“别人叫你巫主任就可以,自己儿子不行?”
巫山看得哈哈大笑,爸爸那憋屈的样子,让他实在忍俊不禁。
“爸爸,家族的人你是怎么说的?”巫立行不以为忤。
“还能怎么说?”巫天明没好气:“初一不出门,初二拜家庭。大年初二他们从三区过来拜年。”
“过年盘缠全都买好了吧?”巫山不想自己父亲受气,岔开话题。
“你张德和表爸买的年货堆了两间屋。”奶奶呵呵笑着,她牙齿掉了,说话有点儿漏风。
“你们啥时候走哇?”巫山问爷爷:“港岛那边只有桂花姐他们一家子在那里。”
巫天明没有说话,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大宁河。
“你爷爷的意思,再也不出去了。”奶奶解释着:“前些年,你二爹他们在港岛怕对你们影响不好,现在无所谓了。”
“是啊,落叶归根!”爷爷的眼睛,又看着影影绰绰的群山:“在哪儿都没有巫县好。”
巫山听得一震。爷爷奶奶的根在这里,自己和孩子们的根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