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她在十三岁的时候,一样的进藏路线上,父亲说过类似的一句,也叫着她丫头。
韩枫把她扶正,“生不惧,死不怕。每个人都有他该走的路,要走就要走好,走完。”
“可是,你完全没有必要来的。”
“哪有?”韩枫说,“一年半前,其实这一程就已命中注定,难道你认为我是一个不守信、不重诺的人吗?”
“可是,可是,你——你没必须冒这么大的风险。可是我,我实在也找不到谁能陪我一起去给爸爸上一柱香了。呜呜。我好自私!”
柳诗雅的情绪失控起来,后悔加自罪一起——她实在怕了,下午两次车子出了险情,她才知道当年自己不知愁滋味青春叛逆少女的背后是父亲担起的极大风险。
父亲的牺牲并不是她任性上山的时候发生的,可是她一直认为和自己当时与母亲的水火不容有很大的关系,父亲开车落崖,唐拉山上的也只是衣冠冢。
自那以后,她才醒了,可也装下了这件事。
这件她必须要做的事——并不是去山上的坟前上香,而是一定要到父亲落崖689公里处的鹰嘴崖,站在那里看一看雪谷下的他。
带韩枫上山,她真的后悔了。
韩枫看着她脸色的变化,心里莫名的疼了一下,很扎的那种感觉——她没说,可他已经猜测到了。
“我一定会陪你去鹰嘴崖的。什么也别想了,好好休息。”韩枫整理了一下她的衣物,看看表。
“我出去一下,一个小时后回来。”
……
护道班的三个老人都是长年守在这里的藏民党员,几十公里的山路,他们每周要巡两遍。生活的很苦,却在他们的脸上找不到愁心的痕迹。说了几句话后,韩枫进了王小波他们的房间。
还没睡,正在打牌消遣放松,没一会儿韩枫和这些战士们打成了一片,混在一起。韩枫自己都忘记了是什么狗屁的首富——在这里,钱没任何意义。
其实,在韩枫心里,钱就一直是狗屁……雪山、山路,朴素甚至像别一个时空里的这些单纯的战士们,才是韩枫心灵的归宿……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事情没有干完,一定就选个类似的地方终老。
一小时后,韩枫回屋。
柳诗雅已经收拾好,换完了衣物,铺好了被褥。
“你也换换吧?”
“我保证……不看。”
韩枫乐了,“我可没那么麻烦。睡吧,要保存体力。”
……
第二天,好在老天作美,并没有下雨雪,阴着的山云被大风吹了个干将,几十公里的山里虽然走的很慢,可终是有惊无险,来到了鹰嘴崖。
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路几乎就是把山体生生的撕开了一条蜿蜒八十一道回旋一样,过了鹰嘴崖,上面就是一望着无际的高原,就能看到像精灵一样的羚羊,因为这里有一个极凶险的像鹰嘴一样的崖而成名。
柳诗雅站在了王连长指给的那个滑坡下去的地方,无声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韩枫拿出来之前准备好的防风香,王连长帮着给点着,两人那三块石头,然后柱香而立。
呜呜……
风声如哭声,回荡于这深不见底的雪谷之上。
五分钟后,第二台车爬近的时候,王连长必须动身了——
“节哀吧妹妹,柳连长不孤单,我们这些战友每年都要跑上几趟,还有别的部队进藏出藏,也有别的战友从这里滑下去的,也许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一切都安好吧?”王连长拉起依依不舍的柳诗雅。
“爸爸,这是妈妈和你的女儿给你带来的,你最喜欢的妈妈做的条头糕。”
一包糕点飞向黑幽幽的山谷……
重新上了车,她一直看着车外。连错车都不能的山路蜿蜒而下,天空中连只鸟也没有,整个世界是空寂寂的,只有并不热的太阳像一颗蛋黄挂在天上。
……
军车飞驰,雪山渐远,草原渐近,如星般的湖泊看不上去说不出的美。
“小枫,你相信有来世吗?”她幽幽的说。
韩枫的心突的一下子,随后看了看她,“来世?也许有吧,不知道会不会。可我知道,一定要把今生今世过好,一天一天的过好。”
“我,相信有来世。”她侧着脸,看了看他,眼神里充满了依恋。
“第一次看到你,就和你开玩笑——在的脑海里,似乎上辈子我们就曾相识,只不过,今生我早生了几年,一直没想起前生我们到底是怎样的因缘。”
开着车的王连长一阵子迷糊,完全听不懂这对恋人的话。
“你们这是什么情话啊?哈哈,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就听不懂呢?要我说啊,什么这辈子上辈子,有姻缘,要爱就好好爱!还有,妹子,小韩是个好同志,就别考验他啦,哥当兵别的不会,看人一看一个准。下山回去了啊,就风风光光的嫁了吧,柳连长在天上一定会祝福你们的。”
韩枫和柳诗雅同时看向对方。
柳诗雅的心结终于结开,那份淡淡的哀伤色已经消逝,整个人都像换了个人似的。
“嘿,我要嫁,你会娶吗?”
右手紧紧的握着他的左手。
“娶!”
韩枫连迟疑都没得一下,坚定的回。
刹那间,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女孩……
看着他的眼神,柳诗雅用力的攥了一下。
“哈哈,这就对啦,兄弟!”
王小波兴奋的很,“等到了山上团部啊,柳连长的老战友会高兴坏了的!对了,小雅妹子,你说你十三岁的时候来过山上的营区,那你应该记得当时连里的一个……咦?”
正开着车,说着话,他发现前面高山草原上奔跑过来一片黄云。
“是什么?”韩枫也看到了,很惊诧的问。
“是羚羊!”王小波立即通过车载台下令,“我是001,我是001,靠边停车,让羊群先过去。”
砰!
闷闷的一声响从右侧羊群后头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