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郑重地抱歉,不含一丝一毫的戏谑,不含一点一滴的倔强,那样的逼迫男人,在他面前伤害自己,将他留住,这些手段,柳墨言到现在也不后悔,是不好看,却是他真实的心理,只是,他在这样安然美好的气氛中,在男人这样一再纵容之下,在他心底的感动满溢之时,他不想要让男人对他存在有一丝芥蒂:“我不是个好人……”
小声地嘟囔着这一句,双方都能够听得到,柳墨言的脸皮烧得慌,得到了一些什么,为了以后的安稳,便更加不能够留下隐患,眨眼间便冷静了下来,柳墨言低垂着头,实在是做不出后悔的表情:“我捅那一刀的时候,避开了要害……”
“我知道,幸亏你还没有太傻,真的拿着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也知道临走前找好了失踪的理由……”段锦睿的指尖儿一颤,冷冷地勾唇,阳光映照在男人的侧颜之上,一半光明,一半阴暗,带着光与暗的完美分割,便仿佛这个人一般,既让人害怕,又流泻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他从来不是一个任人算计而毫不自知的傻子,甚至,段锦睿这个人,最擅长的便是冷眼旁观,心中有数,谁都不知道,在别人算计他的时候,段锦睿心中在盘算着些什么。
“咳咳,你不觉得我这个人精于算计,或者是让人害怕吗?”
段锦睿这样淡定的样子,让柳墨言心里怪怪的,有些不着落。直愣愣地瞪大了那双美丽的凤眼瞅着男人。
看身边的人没有睡过去休息的意思,而且谈性正浓,本来是想要等到柳墨言的伤势稳定再将一些事情彻底说开,现在既然开了头,便不能再退缩了,段锦睿有些无奈地将他小心地扶了起来,身后,放置了倚靠的软枕,对着面前这张如花灿烂的笑颜:“放心吧,比起你那些伤害自己的手段,我比起你做事还要狠辣让人害怕,你没有听现在京城中,我的名号都成了‘抄家太子’了吗?”
无所谓地调侃,柳墨言眉头一挑,有些不满了,他对段锦睿有怨言的时候怎么说都可以,但是,其他的人便不行:“谁说的,你怎么不好了?政务上严谨认真,对待百姓也是多有维护,自身洁身自好,从来未曾贪墨过国库一分一毫,便是手段强硬,也是那些贪官污吏自找的!”
柳墨言有些激动,要不是段锦睿按住了他,说不定都要跳起来了,段锦睿本来有些苍白冷肃的面色,在看到听到对方越来越激动的神采声音时,蓦然多了些许淡红:“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他有些无奈,这真的不是谦虚,不会搜刮民脂民膏,那是他本身的地位能力根本便不需要那些锦上添花的东西,不需要结党营私,是他不屑于将大好的精力,整日里耗费在那些鸡毛蒜皮的纠缠之中,便是对于百姓多有维护,也只是为了,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将段式的帝王基业,建立在百姓的苦难之中。
柳墨言静静地聆听着段锦睿淡淡地几句解释的话语,忽然间发现,面前的男人,更加地迷人了,比起那些大仁大义挂在嘴边,整日里江山为重,百姓为重的人,迷人了太多,这个男人,他的骄傲与尖锐,他的锋芒与意气,带着一股子遗世独立的清高,带着一股子不与浊世同流合污的坚持。
他做什么,从来不是因为什么,而是他想要做些什么!
段锦睿没有发现柳墨言的异样,他说出那些也不是主要的,也不是想要争取对方认同佩服的眼光,对于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踟蹰了一下,从袖摆中掏出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珠串,放到榻上,而不是直接递到柳墨言的掌心之中。
“我欠了一个人的……”
段锦睿的唇动了动,终于将含糊在咽喉许久的这句话吐了出来。
“唔……”
柳墨言淡淡地应了一声,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随手捡起那串珠子,在指尖间摩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珠子更加圆润了。
柳墨言的漫不经心,段锦睿也没有在意,他现在心思都在下面的话上:“我和你说的那个故事,你还记得吧!墨言,你便是年年……”
这已经是实实在在地将那层窗户纸挑明了。
“那又如何?”
柳墨言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段锦睿这样郑重严肃的样子。
段锦睿:“……”
“我差点儿害死你!”
段锦睿深吸一口气,对于柳墨言这样装傻似不理解的样子,自始至终,他会放手的原因,他愿意娶了彤箬的原因,便不止是因为段穆恒对他的威胁逼迫,归根究底,只是因为害怕,因为愧疚,因为,不敢面对。
不敢面对柳墨言知道真相后的怨恨,不敢面对柳墨言了解他曾经做过什么之后会露出的任何一丁点儿鄙夷神色。
段锦睿的十根手指,不知不觉地紧紧攥在一起,若不是指甲修剪的极其圆润光滑,恐怕早已经在自己掌心开了几个口子了。
“这不是没死吗?”
柳墨言笑嘻嘻的,伸手,想要将男人紧攥着的手掰开,都冒出青筋了,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嘴里总是强调段锦睿欠了他多少多少,总是想要查清楚段锦睿为什么对他态度不同,现如今,当面前这个男人,选择了他的时候,不经意地那句承诺之后,那许许多多曾经在意的东西,便好像沉入了深渊,没有了什么捞取兴趣,也许唯一会存在的一丝在意,便只是那点点嫉妒吧,嫉妒对方口中的年年,始终不是缺少了那段记忆的柳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