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心中的感情彻底冰冻。
段锦睿没死没残,只是病了不少的时日,他留下的后手和证据,送到了皇帝的书案上,纳兰明秀还是皇贵妃,却也不再那么受到皇帝绝对的信任了,他的处境,也好了不少,皇帝还是怀疑着他们之间父子血脉关系,可是因着这一次,收敛了许多,他还是太子,起码一段时间内不会被扳倒。
病好了之后,已是三月芳菲始盛开,他去了浮云山桃花谷,那里,据说是皇帝初遇皇后的地方,那里,是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他想看看那个地方。
已经被宫廷的污秽染黑的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的自己,也许,便是这样,才会被那个初次见面的孩子吸引,那个鲜活而骄傲的身影迷了眼,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忘怀吧。
段锦睿的唇角,慢慢地漾起一抹笑,有些凉,遥遥地望着天际,云朵素洁美丽,舒展着自由而散漫的姿势,柳墨言在他的面前,不论是初见,还是再相逢,一直都那么的自由,让他心底生出百般向往。
向往也只能是向往,梦醒了,段锦睿还是那个只是孤单一人,便可以将自己保护好好的段锦睿。
他不是个好人,从来不是,但是,他愿意做些什么,去让那个人的人生,一路光明。
——赵索担心地瞅了瞅站在雪地中的孤单身影,心里愁得不得了,太子殿下在皇上的心里自来是不一样的,他要是真的冻出点儿什么毛病的话,估计皇上又要龙颜震怒了,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人也讨不着好。
段穆恒穿戴整齐,洗漱完了的时候,过了不少时候了,赵索那故意外露的唉声叹气的愁闷,自然尽收眼底。
“你这个老奴才,不要妄自揣摩朕的心意!”
说是发怒警告,实则脸上平静淡然,甚或带了微微的笑意,比起方才刚刚起来的时候发的怒火而言,真的可以说是心情不错了。
“万岁,老奴哪里敢揣测您的心意,就是看着太子殿下在那里有不少时候了,想来已经冷静了许多了。”
赵索谄媚着笑脸,段穆恒瞪了他一眼,手握在身后,慢慢地走到了殿门前的屋檐下,风雪在眼前飘落,那个被风雪覆盖上一层白茫茫冷色的人,站的笔直笔直的,说是孤单冷清,偏偏,强硬的丝毫没有任何低头的意思。
叹息一声,段穆恒询问低眉顺眼地走到了他身后的赵索:“你说,朕是一个好父亲吗?”
这样突然的感叹,赵索却是不假思索地便接上:“万岁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您对待太子殿下,那是真真的让人羡慕!”
这种话,一是只能如此恭维,第二个原因,则是段穆恒对段锦睿,确实很上心很上心,比起他知道的任何一个当父亲的臣子,都要负责。
“你这张嘴呀,就会说些好听话哄骗朕……”
段穆恒摇了摇头,闲话家常一般,赵索却不觉得亲近,他额头上的冷汗冒出了些,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万岁爷,奴才伺候您,自在潜祗起,已是近四十年了,您好不知道老奴,从来不敢虚言欺君,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赵索的老脸上,有皱纹扶起,满面激动之色。
段穆恒摆了摆手,阻止了赵索继续表忠心的言辞,让他起身,眼睛还是看着殿门外,台阶下,那个黑白相间的人影:“若是睿儿和你一样懂朕的心思,朕也便不会忧心了……”
“殿下会明白皇上的心意的……”
“恐怕睿儿现在不止没有明白朕的苦心,反而将朕恨上了呢!”
段穆恒笑笑,不再年轻的脸上,带着疲惫与一丝不应该在帝王身上出现的悔意:“朕那个时候,真的是错了……”
那么一瞬间,他的思绪,也回到了曾经,回到了他还年轻气盛,冲动暴躁的时候。
那时候,他听信了别人的挑拨,也遵循了心底一直存在的阴暗,对着最爱的女人唯一留下的儿子,不再有一丝心软喜爱,宛若仇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恨朕,也是应该的!”
段穆恒嘴里有些发苦,再也没有想要敲打段锦睿的心情了:“让太子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