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云的产期在二月初,原本萧泓曾打算在建阳城破之后寻着献俘的机会请缨回京的。甚至他与景帝及各位兄弟都打过招呼,算着现下的时日,若要回程还能陪着临盆的妻子一段时日。
把自己独自关在小屋里静了半响的萧泓走出门,要了一份提示着那帮神秘人逃亡方向的最新证词,决意带着一小队人马寻踪追击。
周曼云视若亲兄的徐羽,若是发现了踪迹却置之不理,就算是守着曼云也无法安心。更何况,后至建阳的萧潭曾接到景帝急求在江南寻到徐讷的密旨。其他兄弟不晓得萧睿寻找徐讷的目的。但知道萧泽身上带蛊的萧泓已隐隐地担心了兄长病情有变。顺着徐羽的线索说不准也能快点找到也正找他的徐讷。
萧泓写了几封长信交转洛京,简单收拾了行装就离了建阳城。
前脚萧泓一离开,后脚景军主帅萧潭就紧跟着松了口气,将负责送俘回京的差事交给了小八萧泷。将要进京的队伍中也不少南陈旧臣齐齐地放下了心。他们不必再担心此前说是定会送人回京的燕王殿下会不会挟怒在半路暗中伤人了。
韦元让往俘臣营中转了一圈,还特意地看过分隔得远远的高家父子,之后写了道密折赶在队伍北上前先行送往了洛京。
作为景帝信重的老臣和东宫属宫,他本就有着独立于萧潭之外的专奏之权。在建阳被主帅打断的一些事。他捅给了上面去继续……
十一月十六,洛京城迎来了熙元元年的第一场初雪。
雪不大,就象着漫撒的绵柔细盐,扑入泥土瞬时就不见了踪影,只是让天气变得阴冷了许多。
“就知道男人靠不住,向来就是说得好听!”,燕王府的嘉宁堂正房里,曼云一边嘟哝着,一边将身上的红狐披风紧了紧。彤红相映的肌肤更赛雪三分。
再昂贵的霜炭也会熏人,心疼肚里宝贝的小娘亲本就没让在屋里生火盆子。
这会儿,她捏起放在案桌上的信件两眼迷糊地四下看着,透着些不知该如何处置的窘迫。
“帮我拿出去烧了吧!”,正好逮着流水进门,曼云索性大咧咧地将萧泓写来的致歉信大咧咧地向前一递。
流水接过信。乖巧地应了声,掀帘又走出去了。
“王妃!”,小满嗔怪地斜了曼云一眼。但又很快被她伸手捧腹要跨腿上榻的动作吓着,急急地坐到了榻尾。
萧泓带信回来本就很随意地连口也没封,情话不惧人看,那些个语焉不详的暗示若明眼人看了也都懂。信到燕王府前,谁知道是不是早被抄过一份,或多或少地再增了过目的,曼云也自觉无所谓。
倒是不知萧泓是否能寻到徐羽?只要想着那些个可能来自南召的神秘灰衣人是玩毒的,周曼云就恨不得快卸了肚子直奔到南边帮忙去。
可是瓜熟蒂落还需时日,她光急也没得一点办法。巧合在二月初的产期,也让曼云有些揪心挠肺的担忧……
不一会儿。看似完成了毁信任务的流水又坐回到了曼云的身边,安静地抿着淡红色的嘴唇。
“讲讲近来的新鲜事吧!”,曼云百无聊赖地提着一如既往的要求。
一派淑女风范的流水欠了欠身。应了声是,开始了平淡无奇的叙述。
每次一次不提就不讲的小妮子很好玩。
曼云心底不禁菀尔,相较于无论说什么事情都眉飞色舞的小桥,性子沉闷的流水实际并不适合充了传小话的角色。只不过是因为曼云晓得流水表面冷清实际喜欢与东宫来人接触,才将这活儿交给了她。
相较于流离于道门与世俗边缘的萧婉,还有现下还就局限于市井中的云锦帆暗哨,来自东宫的消息反倒成了曼云收集朝政信息最主要的来源。
“从南陈来的幼帝与大臣们现停在了京城东面的新顺县,因为十一月二十六就是万岁圣寿,所以朝中建议让他们等到吉时再进京。不过,归降君臣的爵位封号,礼部尽已理好了。”
流水声调不带拐弯的平铺直叙顿了顿,皱了下眉,才接着轻声说道:“其中原南陈相辅高家最为引人注目,一门双侯,父亲高恭拟封锦荣侯,其子高维的封号是锦乡侯,品秩相当。”
关于高家的事是东宫特意交待要讲给王妃听的,流水不明就里但还是认真地完成了任务。
一门双侯?!居然是与前世一般无二的情形!曼云放在小腹上的手攒成了拳头狠捏了一下,比之从前记忆中听到就逃的胆怯,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从前没有细想过的事,以今日的眼光看着尽显诡异。据说长子已亡的高恭居然与仅存的次子分获爵位,从传承上说,极其不合常理。
“听说本来只要封高家一个爵位就好。但是接连有几道奏折都直指高恭在南边时就以其子忤逆将其出族。估计那个老高大人在将儿子舍弃时,没想到他会再拿着玉玺出来投诚。东……那边还说,建议分爵的折子中有一道是我们王爷亲上的。”
周曼云呆呆地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捂住了忍不住挂上坏笑的嘴角。
配合了出族去谱的大事,一门双侯的荣耀对高家来说,是明晃晃既打脸又捧杀的负担。未要其命,却先夺其名,一向重视维护表面光的高家实实在在地要有口难言了。
两个位量一样的虚爵,世人皆知父不父子不子的名声,高家父子的仕途实际已经完了。